第一次,我的心从内而外的慌乱,乱得茫然。
苏氏的哭叫又响在耳边。适才我只是有些吃惊,而此时回想,竟然恐怖了。
诸葛乔突然一掀袍子,跪在地上:“少主,此事我的确做得恶毒,有伤阴德,也知道青天三尺,神目如电,但我不怕。我一心只为少主一人。当时刘铭败退,战阵之上,皆是我部,实是千载难逢之机,所以我嘱托数名心腹,伤了少主,却一口咬定刘铭。果然他自此被废……知情之人,早已被我下手除了,若少主不原谅我,我愿一死,以洗其罪!”说完之后,手一翻,竟抽出一把小匕首。我慌忙伸手相拦,匆乱间先把自己的手割破了。诸葛乔忙弃下匕首,抓住,撕下袍子给我包扎。
两个人匆匆忙忙回到我住的地方,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间抱头哭了起来。
无论如何早熟,就算再在权谋里滚打,就算读得典籍再多,我们也不过是两个孩子。
我抱着他,他抱着我,感到对方的身体都在发抖。
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的父亲、母亲各觅新欢,他的父亲母亲把他过继给别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受到再多的呵护,又怎弥补得了心中的所受的创伤?
我们这样哭着,哭着。我们并不是天生的坏人,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却先给别人带来了伤害。这种伤害可能是致命的,但是我样有退路么?
我们没有退路!
我们肩负得太多,我们想要得到的太多,就只能用自己或他人的幸福来换。我们不需要童年的纯真和快乐,我们不需要少年的任意和自由,甚至放弃自由自在的微笑和欢欣,把自己的心,变成一块生冷的铁,只要计算得与失,而不计较对与错,情与爱。
我们只能在阴暗的小屋里抱着头低声的哭泣,而不能在人前显示出一丁一点儿的软弱。
“这件事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我们不再提他,就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
“就算是有罪,那罪也是我的,就算要下地狱,我也会和你一起去!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要说罪,我的罪也比你重得多!我该去见父王了。”我一边幽幽的诉说着,一边镇定了下来,然后在诸葛乔的注视下,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小包,放在袖中,走了出去。
诸葛乔立时露出惊讶和恍然的神情。
除了智商上的差别之外,我与诸葛乔,其实是一样的。
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我们可以不择手段!
权力是一味毒药,它是那样的吸引着我,使我不能自拔。我需要权力,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忍下了心。在诸葛乔算计我兄长的时候,我直接在算计我的父亲--我在父亲的药上做手脚,让他轻易不能恢复。
这种行为是该下地狱的,但我不能不用。如果父亲伐孙权,那么,数十万大军将被丢在东吴。蜀汉一州之力,是无法纪经受这种打击的。
劝他么,劝得了么。我总觉得,我与父亲的关系,远远及不上他和二叔关羽,三叔张飞的关系,我不认为孔明都无法劝动他的东征,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在他的身体上想办法,让他无法亲自东征。其实这药绝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令他提不起精神,旦夕渴睡而矣。这绝是师兄配的,本是一剂调神静息的良药,正对父亲伤神劳心之症,而我,只是将这剂药的份量加重了而矣。
父亲为了他心中那个天下,已经牺牲了我的家。而我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天下,也将要来牺牲他。这个一代枭雄,开始失去理智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而我,只是要把他这种失败从国家缩小到他的个人而矣。我是这样安慰自己,来解脱自己的负罪感。甚至,我有时觉得这样是为父亲好,这样做,真得实现了忠孝两全。我的轻易得手,让我自己都感觉吃惊,甚至觉得这一切都不象是真的,但当那些权力一点点归于我手,当包括吴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服从于我的命令时,我开始释然,我知道,能动摇我的地位的人,只有父亲。然而,今天刘升之的事情,让那种内心深处的负罪和不安的感觉重又在心中升腾起来。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我没有错!我的一切都不是为我自己!我一点错也没有!”终于,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