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
“孟起叔叔快快免礼请坐,侄儿年轻识浅,却也常闻父亲赞许叔叔乃当世英杰,豪武雄烈。当年战渭水,据长安,兵锋所指,天下震动,曹操亦不敢正视。侄儿只恨生得晚,未亲见叔叔英姿。”
“哪里,马超不过一勇匹夫,主公心怀仁义,威震天下,少主年纪轻轻,龙凤之姿,取汉中于不动声色之间,强过超百倍。”
怪了,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学会了自谦和拍人马屁,是他成熟了,还是他堕落了?
“叔叔过奖了。如今天下三分,曹魏弄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孙吴横行,划长江而统吴越,汉中王为天下计,割据益州,休养生息,而今汉中王身体欠安,侄儿秉承父志,统领群雄,然终是年齿所限,未有进益,望叔叔指点我图谋天下之法。”
马超并没被我的低调举止打动,他匆忙的摇着头说道:“汉中王座下英杰辈出,孔明、孝直皆命世之英,王佐之才,天下大事,岂是马超所能知晓的。”
“叔父过谦了,您经略雍凉十余载,威镇羌胡,我不信于北方之事,叔叔无以教我。叔父,侄儿不知你此番为何拘谨如是,您可是羌人眼中的神威天将军呢?何以如今连真言都不敢吐了。”
马超面上一红,说道:“唉,少主取笑了。马超虽曾领军,却早如陈年旧梦,不值一提,神威天将军更是虚名而矣。雍凉二州,自曹操西来,亦已非昔日景况。不过,既然少主真心相询,马超敢不剖腹直言,雍凉二州,几经战火,人心不稳,叛乱频仍,原本关中之地,乃天下之央,但此时亦已几成空城,何况自古地广人称之西凉。更兼此时,曹操已死,天下震动,四子争位,无心西顾。曹军虽众,然有三弊:
一曰力分:其军屯扬州约八万,荆州约八万,徐、豫二州各三万,以抗东吴,难以调动;其军屯幽州二万,并州一万,以备匈奴鲜卑;青州、兖州、冀州常备军二万,雍、凉二州,其众不过三万,且分屯万里,各守其城,至各城之间,还剩几何?
二曰心浮:曹操一死,军心思动,朝中更数言,把所有将领更易为青州之人,人心思变,战力大减;
三曰内乱:操军最可虑者,是为中军,其众不下十万,向由操亲掌,当年我曾与之战,实在军容齐整,等闲难抗,然,中军军权俱在夏侯惇与曹彰二人之手,夏候病重,曹彰争位,曹丕纵能夺其权,一时片刻,亦不敢将其投入战阵之中。
以此三弊,实天赐之机。古人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少主!”他终不是心机深沉之人,谈了许久,虽强自镇定,情绪还是渐渐激昂起来,“少主若给马超一旅之师,马超愿以人头为保,数月之间,为汉中王和少主荡平雍凉!”
我心中听得震撼,经过数年来闲置,马超已非向日那一勇匹夫。幸好我打算用他出山,否则这样一个人才在几年之内,终日愁苦,郁郁而终,岂非是天大的罪过。但我却不能表达出来,只微微笑了笑,然后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马超面前,并不答话。
马超等了片刻,见我表情,不由大是失落,自失的一笑,已然愁锁两眉:“唉,马超失言了,汉中王岂能用超。不过,便不以马超统军,也请少主令马超随军,大丈夫不能血溅沙场,生有何欢。”
我道:“叔叔莫急,若果然起兵雍凉,自有用叔叔之处,但数年来益州连番征战,已成疲敝之势,荆州新败,人心不稳,此时出兵,实为不利啊。”欲予先取,我先调一调他的胃口再说。
马超叹口气,站起身向外走。
我道:“叔叔哪里去?”
马超道:“回武都睡大觉去。”
我笑了:“武都之榻,未知较姑臧如何?”姑臧,正是凉州治所所在。
马超遽然回首,身上银色鱼鳞甲随着转身,发出清越的响声:“当真!当真要取凉州?”
“叔叔若大年纪,竟还是心急如是。出兵之事,朝堂正议。未曾决断,然正诚如叔父所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小侄愿起兵北伐,也愿给叔叔一旅之师,但是……”说到此处,我又不复言,只看着马超。
马超面色连变数乱,突然间急步上前,竟然扑倒跪倒在地上:“少主,马超数年来,无日不盼举兵北伐,重返故园,可怜我一家满门二百余口,死于曹贼之手;我爱妻幼子,就在我眼前一一被尹奉、赵昂砍下人头,从城上丢下。血海深仇如不可报,马超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