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一节 仰望星空(1 / 2)

 然而,刘彻却紧紧的攒着那份奏疏,手背上青筋暴起。

终究没有骂出口。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压抑住内心深处狂躁的杀意,刘彻挥手道:“朕知道了……”声音之中,甚至连半分波动也没有,仿佛就跟没有看到这本奏疏一样。

直到那宦官远去,刘彻才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回御座。

“刘荣……”坐在御座上,刘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尔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过了良久,他长出一口气:“朕现在确实不敢杀你!”

是的,刘彻现在确实没有胆子对刘荣下狠手。

倒不是杀不得,而是杀了刘荣,代价太大了!

从宗法礼仪上来说,刘荣是哥哥,是长兄。

即使不能兄友弟恭,也断不能做到弟杀兄的地步。

弟杀兄,在民间,称为逆、弑。

在皇室之中,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后世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被人在史书上指责了一千年!

无论李世民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终究难逃悠悠众口。

而另外一个活宝,雍正皇帝,为了遮掩自己的过失,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在这本书里,尽是瞎说大实话,雍正自己还洋洋得意,结果,等他儿子一上位,立刻就尽毁一切。

甚至恨不得将这本书的每一个字都用刀子挫一遍!

而在如今,弟弟杀哥哥这种事情,全天下是不可能接受的。

哪怕是刘荣扯旗造反,刘彻撑死了也就关他几天紧闭罢了!

而且,经过淮南厉王之事的教训,哪怕刘荣真的扯旗造反,在事实上来说,刘彻也就最多让人将之软禁在王宫之中。

显然,刘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诚心的给刘彻添堵。

不然,在淮南国,上有高庙,下有太宗庙,他何必非要跟自己的老爹的仁宗庙过不去?

不然,他从前不干,为何非是现在干?

很显然,刘荣的行为,就跟一个娇惯的小孩子,故意捣毁大人的麻将桌或者电视机的行为是一样的。

只不过,刘荣这个家伙今年都二十五岁了,都是做爹的人,是以,毫无疑问,他是在跟刘彻示威,是在与自己的弟弟较劲。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虽然是皇帝,是天子,还是天下人口中的圣王,但是……我不服!我就要跟你对着干!就要给你添堵!我就喜欢看你奈何不了我,还得帮我擦屁股的样子!

刘彻甚至都能看到那个远在寿春的哥哥得意、骄纵和猖狂的模样。

事实上,刘荣从来没变。

他依然是那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自鸣得意的家伙。

深深的吸了一口,刘彻咬紧牙关,呢喃着道:“尔真以为……朕就奈何不得你?”

在刘彻眼里,刘荣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挑衅皇帝的威权?

刘荣该不会真以为他是不死之身了吧?

整个中国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够在羞辱和挑衅了一个皇帝后,还能活下去的人!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这可不仅仅是小说家言!

沉思片刻后,刘彻就召来一个侍中,吩咐对方:“去请蒙王入宫……”

蒙王刘非,自从受封之后,就一直逗留长安。

没办法,燕蓟之战,牵扯了国家大量的精力。

等到战争结束,后续的撤军、收尾和重建工作,也使得汉室顾不得帮刘非移封。

这个事情就这么拖着,估计要到大朝议以后,国家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帮其移封。

在长安,刘非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武苑听讲,或者在茂陵城外看赛马、马球比赛。

特别是马球比赛,他是现在汉室最狂热的马球赛事粉丝。

来了长安,接触到马球比赛后,这位帝国的诸侯王,就没有落下过任何一场马球比赛。

人们甚至可以常常在赛场的贵宾观礼席上看到这位帝国的大王,天子的弟弟欢呼雀跃的模样。

由是,刘非成为了汉室诸王之中最亲民的代表。

他的知名度和好评度,甚至几可与宗室中的模范,楚元王父子相提并论。

没办法,他天天在人们眼前晃来晃去……想不熟悉他都难!

而他只需要稍微演一下,做做样子,就可以人民生出好感。

所以,刘彻派出去的使者,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正在赛马场里观看比赛的刘非。

两个时辰后,在夜幕降临之前,刘非就出现在了刘彻面前。

一见面,刘非就发现了,皇帝哥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眼睛更是有些发红,仿佛流过眼泪一般。

这让他心里大惊。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皇帝大兄,当今天子伤心和泪流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特别是数年前,故安候去世后,已经很少看到或者说听说天子伤心流泪了。

所以,刘非马上就收敛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的拜道:“臣弟非拜见吾皇!”

“蒙王来了啊……”听得皇帝哥哥柔声一叹:“来朕面前坐吧……”

刘非受宠若惊,连忙拜道:“臣弟岂敢!”

但整个人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跑到了皇帝哥哥面前,乖乖坐下来——开什么玩笑,这种能够更皇帝哥哥拉近距离与感情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不做!

“陛下……”坐到皇帝哥哥面前,近距离观察过后,刘非还真发现了天子脸上的泪痕,这让他更吃惊,也更急切——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皇帝哥哥为何伤心!

刘非又不傻,他自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接近和拉近皇帝哥哥与自己之间感情和关系的机会。

于是,刘非拜道:“陛下因何伤心呢?”

“朕没有伤心……”刘彻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作为演技派,刘彻此刻的脸上情绪,真是饱满到了极点,凄凉之中,带着些许的悲叹,悲叹里却又包含着一丝丝的愤恨和无奈。

让刘非看的,真是心里如同猫抓了一样。

在这个时间线上,由于先帝,也就是刘非和刘彻共同的老爹,并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亲弟弟梁王玩出那一手过河拆桥,顺便挖坑埋人。

特别是,现在梁王与刘彻之间的叔侄感情,可谓是典范。

大汉天子拼了命的各种补偿‘为国家和社稷立下大功的皇叔’,又是封镇梁王诸子,有了好处,更是绝不忘记拉皇叔一起分享。

这个事情,连梁王刘武自己都信以为真。

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以呢,没有经过这个事情教育的刘家诸侯王们,对皇帝和自己之间的感情联系,还是看的很重的。

谁都想自己成为梁王第二。

哪怕做不了梁王,也不要做淮南厉王。

所以,刘非立刻就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臣弟虽然不才,但年已十八,臣弟虽无孟贲之勇,蔺相如之智,廉颇之勇,然亦愿为陛下效死!诚如陛下诏书所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二人同心,其臭如兰!”

潜台词自然无非就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弟弟我最乖了,有什么事情,交给弟弟我去办吧!保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