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后便是一条平坦宽阔地大路,右边有一座精巧的假山,那假山奇石嶙峋,如飞禽走兽,如奇花异草,也不知是从江南何处寻来。左边则是一片树林子。虽然如今隆冬早就失了葱翠,但亦不失精神。由于如今乃是探病而不是逛园子,众人自然不好从那羊肠小径走,但见那曲径通幽直至假山深处,使人心中不禁暗生赞叹。
园中的活水引自小清河,经过水池沉淀倒也清澈。过了一座石桥,穿过中央一座小小的八檐亭子,众人便上了甬道。沿路不时有身穿青衣小帽尚在总角的仆役,余下的便都是丫头,大多是眉眼如画的清丽少女,见着有人来纷纷退至道旁跪下行礼,俱是连头都不敢抬。张越瞧着这礼数森严,正寻思间,耳边却飘来了一句话。
“这些都是园内执役地婢女,父王向来以军法治家,侍婢若有恃宠生骄者便是乱棒打死。无规矩不成方圆,过了前头那道竹篱门,再过一道闸桥之后便是父王地寝居。这些天王妃如今正亲自侍奉在那儿,除了我和几个弟弟,父王也就是见过张公公一次而已。”
趁着张谦挡住了朱瞻坦的目光,沐宁极想寻个空子和张越说话,奈何自己地属下只有两个跟了进来,其余的都是留在了外头,旁边又有六个虎视眈眈地护卫,一时间竟是无可奈何。直到通过闸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正堂前头。朱瞻坦下了肩舆亲自进去通报,他方才总算抓到了一个机会,遂有意向张谦询问了两句,结果那疑惑非但未解,反而更强了。
皇帝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分明前头已经是气急败坏要废汉王朱高煦为庶人,太子苦求方才得免,如今怎么又忽然让张越招惹这位汉王?
须臾,朱瞻坦便在一个小宦官的搀扶下出来。含笑点头道:“父王请各位进去。”
张谦虽然不比郑和曾经在战场上和朱高煦并肩打过仗,但昔日在燕王府时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只他后来常常远行海外,和朱高煦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加上彼此身份太过悬殊,因此他率先进去之后便换上了一幅恭谨的表情。
他能够借皇帝地威仪呵斥寿光王朱瞻圻,但要是在汉王面前也这幅做派,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找死了!
正四品的太监,正五品的锦衣卫镇抚。正七品的知县,落在最后的张越在行礼的时候想起这个奇怪的组合,心里头不禁直犯嘀咕。待起身站定之后,他自忖位置不起眼,少不得打量了一下这位威名赫赫同时又恶名在外地汉王,现其人不过三十三四的光景,体态魁梧,此时精赤着上身,肩膀处裹着厚厚的白纱,上头仍可见血迹斑斑。面色也尤为苍白。
“张谦,既然你又来了,前一次我没让你瞧仔细,这一次本藩就让你好好瞧瞧我的伤!”
朱高煦此时眼中只有一个张谦,毕竟,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在其他地方或许是让人噤若寒蝉的角色,但在他面前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至于张越他现在更没空理会。死死盯着张谦。他旋即便沉声喝令一个小宦官上来解开那白纱。
这一举动不禁让下头心中早有定见的三个人大吃一惊,竟是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举动。就只见那小宦官战战兢兢地一层层解开那白纱。每透开一层,众人就能看到那血迹的颜色更浓烈一分。待到最里头一层贴着肉地白纱亦是被轻轻揭下,露出了那拳头大的恐怖伤口时,包括早就看过这伤口的朱瞻坦在内,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似乎已经不属于苦肉计的范畴了……
朱高煦瞥了一眼底下三个人的表情,右手那拳头在面前那巨大的酒碗中浸湿了一下,忽然将其贴在了伤口上使劲拧了拧,下一刻,那稍稍结疤的伤口处顿时渗出了血水和黄水。瞧见这一情景,世子朱瞻坦大吃一惊,慌忙命人去请太医,自己疾步上前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别这幅脓包样,本藩还没死呢!”朱高煦一把拨开朱瞻坦,冲着张谦嘿嘿冷笑道,“那三个太医虽然是看病的,不过他们说的话父皇想必未必相信,所以还是让张谦你瞧一瞧的好。本藩听说有人讲这是苦肉计?要是让本藩抓住那个胡说八道地家伙,非得在他肩膀上也搠上这么一下,让他看看什么是苦肉计!就好比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本藩早就将他剁成了肉酱喂狗!”
怒声咆哮了一通之后,朱高煦忽然指着张越沉声喝道:“你回去告诉张辅,他也是和本藩并肩打过无数胜仗的名将,早该明白本藩的性子!本藩何等英雄,那种摇尾乞怜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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