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上是参理府事,以佐尹丞,但身为应天府治中,太多事情需要做,因为应天府的属吏可说得上是全天下所有州县中最为完备比他当江宁知县的时候更省心。/他清楚自己是父以子贵,因此在争权夺利上头也没有多大野心。上任月余,他用心做事谨言慎行,和上司同僚下属相处得也还算融洽,平日公务应酬不多,归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早了。
然而这天傍晚,分明已经到了张平日回家的时辰,但孙氏却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回来。眼看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不禁更加焦急,忙吩咐珍珠出去找人去应天府衙打听究竟。可等到一个小厮走了一趟回来,却是报说张下了晚堂之后早就走了。这下子孙氏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胡思乱想忧心忡忡,甚至连饭都没心思吃。直到满桌子饭菜全都凉透了,她等得心急火燎,门上方才传来了消息。
“太太,老爷让人捎回来口信是今夜不回来了!”
“不回来?可提过上哪里去在干什么?”
孙氏见那进来报婆子只是摇头,顿时感到心里噎得慌。即便是当初婆婆做主把英国公送来的两个丫头塞给张作妾,即便是后来红鸾有了身孕生了儿子,她都不曾像此刻这样乱了方寸。夫妻结多年,她自忖了解丈夫是怎样的人,自忖自己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可这时候他在外头过夜,竟是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连个说明由头都没有!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后还是在杜绾的竭力劝说下,她方才食不甘味地随便对付着吃了几口热饭菜,但却无论如何没有睡意后索性把杜留了下来。
一个是半辈子战战兢兢刚刚当上婆婆,一个是十几年浸淫诗书如今初为人妇,但这天晚上彼此倚靠着坐在床头,彼此身份却好像倒了过来。一整夜的时间,几乎都是孙氏在说话,杜偶尔插上一句,大多时候都在倾听。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婆媳俩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老爷,太太昨晚上留了少奶奶在暖阁过夜,奴婢几次睡醒都听到她们在里头说话,估摸着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地。”
“噢,既然如此,那就别惊动了她们,由着她们睡一觉。我待会还要去衙门,你去打一盆水来,记住,不要兑热水。
“老爷,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若是用冷水一激……”
“照我地吩咐去做。让人把早饭送上来。我用过之后就走。”
迷迷糊糊听见外头地说话声。杜绾渐渐醒了过来。望了望头上那顶陌生地帐子。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上被孙氏留下相陪。偏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甜地婆婆。再忆起她絮絮叨叨说张越地儿时旧事。说那时候一家子地日子。她忍不住笑了笑。觉着昨晚上地这一遭又将婆媳关系拉近了好些。直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地声音。她方才记起刚刚听到地话语。
公公张应该回来了。
掀被下了床。她有意出了一点小动静。果然。外头很快就有人打起帘子把脑袋探了进来。恰是小五。见着她招手。小五果然一溜烟钻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狸猫似地。
“爹什么时候回来地?”
“就回来了一小会。”小五帮着杜绾穿好了衣服。又麻利地弯腰系腰带。瞥了一眼帐子中熟睡地孙氏。这才说道。“见着亲家老爷地时候我吓了一大跳。那脸色竟是比锅底还要黑。而且眼睛里头通红通红全都是血丝。仿佛一晚上没睡觉。说话口气也冲得很。大约心情很不好。刚刚珍珠姐姐劝亲家老爷今日请假别去衙门了。结果给老爷狠狠瞪了一眼。”
杜绾才拿起梳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禁怔了一怔,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安来。昨晚上孙氏虽说没说张什么话,但婆婆心中那股子酸念头她又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只能装作不知道而已。而倘若是按照小五这么公公这彻夜未归应该是别有隐情。
“你给我随便编个髻,不用太讲究,我得出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不消一会儿,装束停当地杜绾便和小五一同出了暖阁。从前头的一扇小门拐过一架彩屏,进了堂她就看见正在抹桌子的芍药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大红方格门帘,立刻会过意来,缓步来到门前出声问道:“爹可是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