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皇帝朱总共有四个儿子,除了早夭的幼子之外,个儿子都是元配徐皇后所生,其余后宫妃嫔即便受宠如权贤妃王贵妃,亦是一无所出。所以,老大朱高炽要学经史明礼仪,老二朱高煦则要上战场拼性命,但作为幼子,朱高燧自小便深受宠溺,唯有他是优哉游哉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便能坐享其成。唯一的遇险便是靖难之前千方百计从南京逃归,顶多再算上多年前朱棣大怒之下杀了他的长史顾晟。
但那一回只是掉了别人的脑袋,他最终却是安然无恙。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却不知悔改的汉王朱高煦,他就乖觉得多,至此之后逐渐收敛,至少那些大错处别人就抓不到了。
即便善于隐藏,但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气,朱高燧自是满心不快,瞥见不远处一只兔子窜出来,他冷笑一声便搭弓射箭,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离弦之箭死死将其钉在了地上。看得这一箭,张便纵马上前笑道:“若是皇上在此,看到赵王殿下如此箭法,必定会赞不绝口。尔等还不去为殿下驱赶猎物,好让殿下大显身手?”
北地的春天原本就来得晚,前几天还刚下过雪,但比起隆冬四处银装素裹的肃杀光景自然好得多,躲了一冬的动物也有不少趁着天气转暖出来觅食的。听出张这话别有意味,朱高燧也不想让锦衣卫这些耳目时时刻刻跟着自己,便开口喝道:“还不快去?”
孟俊眼见一群锦衣卫无可奈何地四散而去,瞅见朱高燧背后还有四名随从,再加上还有一个张,便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碍事。他正预备找个借口开溜去碰碰打猎的运气,却不想朱高燧冲他招了招手。尽管心中极其不乐意,但他仍是一夹马腹上前,脸上异常恭敬。
“想当初老孟善带着你进宫的时候才一丁点大,如今你却是已经娶妻生子了!”朱高燧上上下下端详了孟俊一番,忽然笑道,“在左军都督府跑腿的感觉如何?早知如此,你爹就该送你入宿卫,至不济到我那王府护卫中厮混厮混,总比堂堂小侯爷做文书功夫强。”
不等孟俊开口辩解什么,旁边地张自也插话道:“满京城的勋戚子弟多了,但成器的却没几个,俊哥儿无论人才还是品行都是一等一地,若不是保定侯压着自己的儿子,早该是独当一面。想当初我进宫宿卫又蒙恩封指挥使的时候,也不过和俊哥儿一般大,哪里像他这等年纪仍是小小地五品官?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功臣之后!”
作为保定侯府未来承袭爵位的嫡子,孟俊一向被称之为老实人。见赵王朱高燧和张一搭一档,他只能双手一摊苦笑道:“赵王殿下和张叔叔不要抬举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不过是中人之资,和祖父父亲都没法比,就是在左军都督府里管些小事亦是常常出差错,更何况大用?我这人也没多大雄心,再说了,若是以后继承了爵位便是品,何必计较如今地品级?娇妻爱儿陪伴膝下,于愿足矣。”
朱高燧自己乃是颇有心思的人,否则这赵王当得舒舒服服,何必考虑其他?而张就更不用说了,一向便觉得自己作为次子吃亏。在他看来,虽说兄长张辅的爵位是一刀一枪打回来的,但若没有战死沙场地父亲张玉,张辅也不至于如此年轻就封了国公。再者,张辅宁可提携堂兄弟堂侄儿,也不想着拉他一把,更不管嫡亲的侄儿,他越觉得其薄情寡义。
于是此时此刻,两人心中都对胸无大志的孟俊颇为不屑,张甚至在心里埋怨起了当初张辅从中牵线搭桥的那桩婚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三妻四妾开枝散叶,就该把妻子管得服服帖帖,哪里像孟俊那般老老实实对妻子俯帖耳?等到孟俊笑着说要去试一试运气,带些野味回去敬献父母给妻子尝个鲜,两人再也懒得开口留人,任由他拍马而去。
“孟贤苦求爵位而不可得。这孟俊小子却只想着安乐度日。老天真是瞎了眼!”
听到赵王朱高燧这不满地嘟囔。张便挽着马头靠上前去:“赵王殿下不用恼。孟>本身亦是优柔寡断地怕事人。儿子亦是如此。以后左军都督府那边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朱高燧轻哼了一声。四下里一看便压低了声音说。“你大概不知道。等到你那位堂弟张攸巡海归来。你们张家就要再出一位伯爵了!”
“这……这怎么可能!巡海捕倭隔几年就有一回。这算多大地功劳?”
“父皇要封爵还顾得上这些?想当初永新伯许诚地伯爵是怎么来地?父皇让谭深和赵曦杀了驸马梅殷。随即又授意许诚出举两人。于是给了他伯爵。你那位堂弟曾经跟着英国公在交趾征战多年。之后又随丰城侯李彬打过数场硬仗。如今再往海上走一趟。谁敢说他不能封伯?话说回来。张攸若是以庶子封伯。嫡长子地张信却还在交趾窝着……我看朝中那些老不死地还叫嚣什么嫡庶长幼是越不过去地礼法!”
这边厢两个人在嘀咕嫡庶长幼地时候。那边厢孟俊却已经纵马一路来到了树林边上。今儿个他原本就是恰逢其会让皇帝抓了差。并不想出头。此时不由得寻思起了张今天煽风点火地用心。人人都认为他老实。入仕之后地表现乏善可陈。可他们也不想想。有一个那样野心勃勃地大伯父。他要是不老实。皇帝会怎么看?
正沉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面前有一条黑影窜过,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拈箭上弓猛地射出,等到看清了自己射中的东西,他不禁又惊又喜,策马上前侧身一捞。
“要是早看仔细就该射它的脑袋,好好一张狐狸皮,这下子只能送给阿晴当坐垫了!”
他正寻思回头拿着这只狐狸怎么向妻子献殷勤,就只听噼哩啪啦一阵巨响。吓了一跳的他还来不及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下地骏马便受了惊,竟是猛地嘶鸣一声高高撩起了蹶子。这一突事件闹得他措手不及,花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安抚好了坐
清那声巨响的方向风驰电掣地奔了过去。半道上,了几个锦衣卫,随后是朱高燧和张,众人少不得会合在一起慢慢寻去。等到一群人出了树林,看到地却是远处那层层军士戍卫的营地。
长达百步的空地尽头摆着一排用坚实地厚牛皮蒙着的木靶子,然而此时硝烟散去,只要运足目力就能看到那上头的一片焦黑。安远侯柳升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十几个亲兵奔上前去,很快就将东西推了过来。刚刚远看还是焦黑,如今却能看到那上头地处处伤痕,那一层厚牛皮几乎都被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