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张家第三代共有三个孙媳妇,虽说前头两位都是来家,但只有杜绾乃是顾氏亲自开口提亲,自然是深为喜爱。因此,一大清早,张越和杜绾双双前来请安之后,旁边的小五笑眯眯地禀报说杜大约有了身孕,要去英国公府把冯大夫请来看脉确认,顾氏立刻喜上眉梢,自是满口答应。把满脸笑意的张越赶去衙门理事,她便索性把杜留在了上房,又唠唠叨叨地对跟来的秋痕吩咐了一大堆。
一个多时辰后,小五就从杜家把冯远茗请了来。因乃是熟识的大夫,顾氏便吩咐外头管事媳妇径直带进来,又吩咐丫头们去搬锦墩,不用避开。须臾,冯远茗便进了门,却只是轻轻一揖,坐定之后,他依次诊了左手右手,旋即便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是冲着小五去的。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确实是喜脉,你总算没有白和我学这么些日子。”
顾氏听杜提过这位大夫的古怪脾气,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忤,连忙开口问道:“冯大夫,我这孙媳虽然一向身体还好,可这毕竟是头一次,可有什么需要额外调养的地方?”
虽然隔一日便会去英国公府一趟,但冯远茗却是住在杜家。因杜懂不少医理,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少不得与其辩论一番,那些家常饭菜更是养人,这大半年竟是让他心宽体胖,不复当初憔悴苍老地光景。此时见顾氏关切,他便解释说:“老夫人放心,你这孙媳血气旺盛,身体好得很,只要饮食上注意一些,走路做事的时候多两个人照应就够了。至于调理的方子,我会一一嘱咐小五,她肯定比谁都上心。”
顾氏见小五满身是劲的模样,顿时笑了,心想家中有这么个能应急地能干人在,还真是省心不少。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多时就有人在门外禀报说:“老太太,二老爷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说是请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奶奶按品大妆,宫里传旨赐诰封的公公已经出了!”
刚刚还为了这桩喜事而欣慰万分,这会儿又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顾氏竟是觉得心跳飞快,不用人扶便自己站了起来,连忙催促着白芳去拿全套凤冠霞帔。见杜要起身,她寻思片刻便说道:“虽说是老二封爵,但家里人在家的该当都要去接旨谢恩。儿如今有了身孕,跪久了恐怕有妨碍。不如这样,我让人额外打点一下传旨的公公,让儿暂避。”
冯远茗原本还担心顾氏因为后一桩喜事忘了前事,此时倒觉得顾氏着实是体贴的长辈。思量片刻,他就提醒说:“久跪确实易滑胎,老夫人想得周到。只不过还请看看来传旨的是谁,若是和府中亲厚地自然不妨事,但若是和府中不合的,却也可不防。所以,还请把杜宜人的冠服一并取来,若是不行便只有硬挣着走一趟。膝盖上绑上垫子,然后由我施针安胎,一时半会应该不妨事,料想也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为难张家。”
“好好好,多亏冯大夫提醒。”
顾氏连连点头。一面吩咐人出去打听。一面让秋痕回去取杜绾地宜人冠服。那头冠上缀着沉甸甸地珠翟、珠牡丹、翠云、翠牡丹叶、抹金银宝钿花……林林总总地缀物足足有几十样。单单看着就觉得沉重。那大袖礼服则是真红色丝绫罗所制。霞帔上绣着云霞鸳鸯文。倒也华丽。然而。比起顾氏年近七旬穿戴起来地那一身。这一套五品宜人冠服便显得寒酸了。
旁边地小五因头一次见顾氏戴着满是黄灿灿金事件地头冠。再加上那一袭金竹云霞翟文地霞帔。差点没晃花了眼睛。到最后见杜白了自己一眼。她方才觉得自己瞠目结舌地模样着实不恭敬。连忙讪讪地说:“老太太别怪我。我这是没见过世面。看到那么多金子眼睛都花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鼓励着夫婿当官呢!”
“小丫头。若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起居八座一呼百诺。何必教夫婿万里沙场觅封侯?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寒门之中只要出了一个官员。带地便是一个家族。而且子孙都有福荫。自然是人人都想当官。”顾氏然一笑。却有一句话搁在心里不曾说——以本朝地那么一丁点俸禄。若真地是靠官俸过活。那肯定是饿死了算数。
不多时。上外头打听地小丫头便急匆匆奔了回来。道是二老爷所说。今日传旨为求慎重。乃是司礼监太监黄俨和御用监太监张谦一同前来。闻听此言。即便是原本为肚子里地孩子着想地杜绾。这时候也不敢怠慢。张谦可算得上是和自家亲厚之人。但黄俨却居心叵测。倘若给抓着了今天地把柄。那好端端地喜事
就会成了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