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河南境内其他州府。南阳知府这个官其实算不上繁贼境内水系虽多,可终究离着黄河还远,除非是几十年不遇的大洪水,否则周围数百里土地都太平得很。南阳知府涂克敏算不上一等一的能员,但治下却是小心谨慎,教子亦是有方。由于家境殷实,官府赈济不上的。逢年过节他也会让夫人舍粥舍饭舍衣裳,因此在南阳境内颇有好评。
然而,这位南阳知府的官途却算不上顺利。他是永乐九年的进士。可仕途十几年,如今已年过五旬却仍然只是一个知府,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的胆小怕事。往上司那儿送礼他不敢,往百姓那儿受贿他也不敢,至于豪族权贵犯事,他更是根本不敢去管,不过是想办法把事情撸平了,设法再给受害人一些补偿。就凭这性子,他的考评从来就是不好不坏。
这天晚上,一得知是那位东厂督公的侄儿从自己的地头过,在大街上惹出了那么一番事情。涂克敏就唉声叹气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一回也只能忍气吞声,再从衙门这儿送些银钱过去安抚受伤的百姓。如今的锦衣卫东厂虽说恶名远不如从前。可他毕竟当官久了,从前的事情不敢忘记,自是丝毫不敢惹这些从根子上就是穷凶极恶的人。
不过,当那回事的吏员建议是否去拜会那位陆公子的时候,他却大摇其头。不敢管归不敢管,但只要人家不寻上门来,他就不会自个送上门去。这太过无耻的事他还做不出来。于是,把安抚的事情撂给了下头人,他就回了后衙安歇,心里只盼望那惹是生非的主儿快走。
夜半时分,折腾了不少时间刚才迷迷糊糊睡着的府尊大人就被一阵推搡给推醒了。
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见是满脸焦急的老妻,他这到了嘴边的骂声就立玄吞了回去,人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强打精神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爷,外头陈捕头打人传信进来,说外头出事了”几个锦衣卫的人簇拥着一个大人,说是要见您。虽说是夫半夜,但他不敢怠慢,所以,”
后叉的话涂克敏已经是根本没心听进去了,心里只有那三个字锦衣卫。反反复复琢磨自己这些年可有让锦衣卫抓着的劣迹,可有无心之中说出来的话。可有流露在外含义不明的诗词,可有结交什么不该结交的敏感人士,再三确定自己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他这才在老妻的服侍下匆忙穿戴好了整套官服行头,还跃拉着鞋子就匆匆往外赶,趁着下台阶的时候这才匆匆拉上了鞋后跟,一大把年纪还像小年轻那样蹦醚了两下。
此剪二门早就落了锁,他让后衙管门的婆子打开了门,就看见捕头陈青满脸焦急地站在外头,连忙和他一块往另一头的便堂赶。一路他连连追问是怎么回事,结果陈青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那位大人看着很年轻,而陪同的是本地锦衣卫的百户和十多个人。只听这阵仗,他的心就一阵阵了起来,手心后背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到了便堂,陈青的身份不够进去。他就吩咐其留在门外预备不时之需。自己整理了一下乌纱帽和官服。这才赔笑入内。此时已是极晚,屋子里虽说点了油灯和蜡烛,却仍是显得昏暗,他只是看清了座上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没着官服,因坐在暗处,也看不清五官。
“下官南阳知府涂克敏,”
“涂知府不用多礼,深夜赶来,其实只是为了两件毒”唔,说是一件事其实更妥当。”
张越自己坐在背光处,正好可以审视面前这位南阳知府,见他须斑白身材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官服收拾得干净笔挺,瞧着很有官派,但眉眼却和善得很,只是这会儿动作有些瑟缩。路上已经听那位锦衣卫百户提过了本城知府的性子,他心里便有了数目,于是就将手中的紫花大印递了过去。
涂克敏还在琢磨张越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人家递了东西过来。慌忙双手接了过来。入手一看是紫花大印,他就更是心中一凛。须知他们这些正印官,全都是佩印。而带着这种铜关防的全都是临时委派的官员,从总兵到巡抚不等,必然是大员。可等到他小心翼翼拿了这紫花大印在纸上盖过,又借着旁边油灯的光芒看清了上头的字迹之后,却茫然了起来。
这是派往交随的官,可派往那边的官来见自己做什么?
见涂克敏满脸茫然,还是那个急于解决事情的锦衣卫马百户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去在涂知府耳边把张越的身份说了。这时候。家人方才如梦初醒,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当张越淡淡地说起傍晚的案子,旋即提到了晚上锦衣卫因报了假案冲撞客栈的事,他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主儿简直不是惹是生非,而是无法无天了!
看到涂克敏受了惊吓之后,随即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张越就开口说道:“践踏路人,这是罪其一;利用其叔父的职权往锦衣卫报假案。这是罪其二。事情生在南耻府地界,还请涂知府出面料理。须知那座客栈完全是被我包了下来,同行的还有黔国公长子,哪来的什么黄河水匪?”
“这,”涂克敏已经是吓得满头大汗。犹豫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大人,这事情确实是不但既然事涉锦衣卫,府衙若贸贸然插手”
“锦衣卫自然会和府衙一块的差。府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阳府这地面本就不是什么肥缺,被锦衣卫河南卫所分到了这个地块;马百户已经是觉得一千个委屈,更何况还偏偏碰到了这么一件倒霉事。此前张越单独召见了他,几句话吓得他魂不附体,只能乖乖听命。这会儿自然想多拉一个人下水。见涂克敏一瞬间呆若木鸡,最后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他不禁快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