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张辅随同皇帝巡边,主夫人膝下虽有儿女,但年锄门懵免寂寞,孙氏就时常把杜绾和张青带过去相陪,再加上李芸郑芳菲等几个小一辈的侄儿媳妇,成国公夫人沐氏和几个相熟的公侯伯夫人也常常登门,因此偌大的英国公园倒是热闹的时候居多。
这天,由于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公公河间王张玉的祭典,因此,尽管前两天才网出过事情,王夫人仍是把孙氏和杜绾都请了过来,张普如今已经不再天天上学,但记挂着天赐和张恬张悦,也涎着脸一块来只在屋子里坐坐就跑去找弟妹玩闹去了。孙氏和杜绾才坐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外头就有人报说,成国公夫人沐氏、武安侯夫人和武定侯夫人都来了。
“今天我又没下帖子,怎么来得这么齐全?”王夫人诧异得很,随即又看着孙氏和杜绾笑道,“说不定是因为你们来了,她们听到风声这才齐齐登门。”
“嫂嫂偏取笑我们!”孙氏如今在王夫人面前也不似从前最初那样拘束,脸上一直挂着高兴的笑容,此时就开口说道,“三位夫人既然都来了,不如让绾儿去迎一迎?”
“也是,我下头没有儿媳妇,便只能偏劳越哥媳妇了,横竖我看你也和看自己的媳妇差不多。”王夫人微微一笑,就冲杜绾点点头,“沐夫人你是见过多回的,该怎么相待就怎么相待,武安侯那位陈夫人虽说性子激,但也是爽利人。武定侯李夫人倒是来的少,我对她也不太熟悉,你只要恭敬些也就过去了。碧落,你陪她一块去。”杜绾笑着应了,等和碧落一块出了屋子,报信的媳妇忙迎了上来,又有三四个丫头跟在后头。一行人到了二门,正好三辆马车停在门前。头一个,下来的是成国公夫人沐氏,她如今尚不满四十,她是国公千金,嫁的又是国公,膝下有嫡子,生活自是优裕。此时,她在大红丝丝五彩通袖外头罩着彩蝶穿花的襟子,头上却并不着诰命常用的金梁冠。只是一支金珠牡丹,正好衬着她白哲圆润的脸。她和杜绾极其熟悉,才下车便拉着杜绾的手寒暄了一阵,随即才转身待其他人下车。
武安侯陈夫人和武定侯李夫人先后踩着凳子下车。陈夫人已经是五十出头,由于武安侯郑亨长年在外镇守,她独个在家守着,自然更是苍老。但即便如此,她此刻的头仍是梳得一丝不乱,用小珠庆云冠压住,但花钠珠翠却用得极少,统共就只一支翠玉管和一支压鬓双头钗。和那身鸦青色的柿蒂窠莲花纹的长衣相得益彰。而武定侯李夫人则是不同前头三人,大红遍地金百鸟纹妆花通袖,紫红色的织锦程纹襟子。头上闪亮亮的金宝钠花和珠翟翠牡丹翠叶,这种珠光宝气的架势竟是不多见。
心里纳罕,杜绾面上却是笑吟吟的趋前见过,而李夫人待她却是极其熟络,又是笑问家里情形,又是问张越前日遇险的细节,竟仿佛是常来常往的亲友一般。直到众人往里走时,李夫人仍是让着另两位走在前头,硬是拉了杜绾落在后头。
“我听说你家如今有位待嫁的小姑?”
杜绾自回京以来,也不知道听多少人问过这话,因此自没什么可诧异的,当下就笑着答道:“三妹妹如今还小呢,不过才十一岁,老爷太太都疼她,所以要说待嫁还早了些。”
“可不是这话,也就是再过两东就能成婚了,如今可不是得挑起来?”李夫人朝前面两位看了一眼,因笑道,“我家的聪儿今年年三了,他是家里的嫡长子,从小跟着先生启蒙读书,又跟着家里头的那几个老家将学武,却是和那些纨绔不同。
他日后是必定要袭鼻的,所以我家侯爷一直想给他寻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
这便是求亲的话了。尽管从前也遇到过不少明示暗示,但如李夫人这样刚刚见面就主动提上来的却还是第一遭,因此杜绾原本的疑惑顿时更深了些。一路往里头走,她便故作不好意思地说:“三妹妹是老爷太太唯一的女儿,就是我家相公也宠着护着,这事情我这个做嫂子的真是难以做主。说句让夫人见笑的话,平日里就是太太也让着她三分。我哪敢逾矩?而且,英国公夫人也向来喜爱她,都说她的婚事要她亲自点头呢。”
见李夫人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随即就再也不提此事,杜绾顿时松了一口气。诸勋贵家的子弟如何,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明白。为了张普,再加上张越索性连孟昂的婚事都让她一块帮着看看,所以她往来勋贵之间,冷眼旁观也不知道瞧了多少号称名门淑娱的千金,多少号称英武之才的公拜当面觉得不错的,事后张越总能让人查出这些年轻子弟的真实秉性,所以,武定侯家的嫡长子郭聪她虽不曾见,人品才貌如何可了然得很。
和洪武朝的其他勋贵相比,武定侯家自然还算不上败落。然而,郭英自永乐元年去世之后,武定侯的爵位整整空缺了二十年,直到仁宗皇帝朱高炽即位。方才因为郭贵妃的缘故加恩其兄,于是郭珐越过论理该是嫡长的兄长郭镇袭封了爵位。为着这个缘由,郭镇的妻子永嘉大长公主满心怨愤,其他郭家子弟也都是心有不平。若是郭贵妃还在也就罢了,但郭贵妃已经殉葬,郭家上下的家务就渐渐闹开了。毕竟,郭英当初有十二个儿子,长房不能继承爵位,凭什么就轮到了非嫡非长的郭珐?
况且,郭聪与其说是文武双全,还不如说是两样都是半吊子,不过是吃祖上余荫罢了。
一行人到了上房。王夫人少不得和孙氏一起到门口迎了迎。她和沐夫人是最熟识的,彼此一见面,她就打趣道:“平日总是好些天不见人影,今天是哪里来的兴致,约了这许多人上我这儿来?”
“哪里是约好的。真是半路上可巧遇到的!”
沐夫人向王夫人挤了挤眼睛,当先和她并肩进了了些,想择个地方也造个园子,所以拖着我来瞧瞧。可武定侯夫人却真是半路上遇到的,就在火道半边街上。他们家并不常常和其他各家往来,她这突然上门恐怕别有名互。刚刚进来这一路。我瞧见她和你家越哥媳妇嘀嘀咕咕煦习”
一听这话,王夫人心中自是明镜般透亮,遂看了一旁的孙氏一眼。待到内间暖阁中,一应人等分宾主坐了,她就让身旁的丫头去用前时张太后赏赐的六安茶泡茶。待丫头用雕漆茶盘送了六个钧窑白瓷盏上来,众人一一捧在手里,王夫人叩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后赐茶的时候还赞这茶汤香气清高。味甘鲜醇,我平日里也喝六安茶。却毕竟不如这贡茶,所以一直藏着,今天正好拿来待客。难得来这么多人,刘妈妈,去把孩子们叫来,让他们认一认长辈。”
杜绾见王夫人开口叫人,就跟着站起身道:“大伯娘,还是我亲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