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怔仲间,一旁的崔妈妈轻轻递上了一碗茶放在炮桌上。
崔妈妈看着杜绾成日辛苦,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少奶奶这些天实在是太劳神了。每日里都是这么多账目,怎么看得完?不妨向老爷少爷说一声,多聘两个账房。就是少爷。如今也太辛苦了,何不寻两个僚友?我听说外头门上成日都有投递文章自荐的,仔细筛一筛,总有可靠的人
如今还不是后世绍兴师爷大行其道。清客相公塞满幕厅的时代,更多的是文武不相交,肯去交接勋贵的多半都是没功名的落拓之辈,顶多就是监生,连举人都还期翼着能吏部选官授一任实职。而文官往来的友人却多些,多半是只谈风花雪月文章诗词,不提正经朝政大事。所以,听到这话,杜绾就摇了摇头。
“真正有才能的,无不是想着自己做官。如今攀附也是为了异日的飞黄腾达;至于没有才能想附庸门下的,品行上就先差了。而且,读书人不同于通晓,各门技艺的百工。骨子里总是清高自傲,如今主从相的。异日如何则未必可知
“那少爷不是还有两个,学生吗?这些事情难道不能让他们磨砺磨砺?”
杜绾只一笑,再不说话,崔妈妈也没有再劝,只是退出屋子,在外间炮上坐着做针线,屋子里一时间无比寂静。杜绾一面重新翻看那些东西,一面在心里苦笑一她能见到这些是因为她是张越信赖的妻子。除却父母妻儿这样亲近的人,这样的东西还能给谁看?要不是总得有一个人对外拦截遮掩,崔妈妈又是家里老人,又不识字,她甚至连崔妈妈都不敢留着。
张越派人把那几家的礼物掷还之后。那几家在老实本分了几天之后。见张越似乎没有进一步反应,却是有了动静。一家是家乡老母重病乞假归省;一家是恰巧放了外任;一家是恍恍惚惚公务出了差错,被申饬降级落去了辽东”至于那些礼物没来得及送进来的人家则是多半派了自家女眷到这里来诉情,不外乎是或明或暗说了些软话,都讲是听信外人闲言碎语,这才一时莽撞做错了事。
张越是让她先留心这一头,但她却觉得,和自己父亲有关的送礼事。多半只是同僚倾轧的手段,兴许是还有别人指望着入阁。反倒是之前大选舞弊,张越又跟着遇刺,刺客行刺不成杀人灭口,这事情从内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用冒名顶替的法子在京卫里头安插军官。甚至有可能趁着往宫里送宦官的机会往里头塞人,若不说是谋逆,谁能相信!
想着想着,她就在自己整理出来的那张只写着寥寥几行字的纸上圈圈点点了起来。
武定侯郭珐是张越特意嘱咐过的,这一家人最近似乎走亲访友太多了些,郭贵妃殉葬之后,这家人在勋贵里头的个子一下子往后靠了许多。远远不及太后的兄长彰城侯。而武定侯夫人几乎是只见了张青一面就派人上门提亲,本就蹊跷得紧。如今英国公府祭祖之际,武定侯夫人分明和张家不是世交,也非得日日去凑热闹,这巴结的意味太浓了些。
十王府那边的几家亲藩公馆,最近据说有人看见过里头抬出来过两三次死人,都是直接送到东郊化人场。要说今年没听说过哪家亲藩或世子入京朝偈,这公馆中没有主子。何至于打死奴婢家仆,还要偷偷摸摸在大清早的时候就立刻送出朝阳门外?
正寻思间,杜绾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说话声,没多久,外间崔妈妈就站了起来,仿佛是出了门去。她立刻把手中的纸笺放进旁边的匣子中。合上盖子用钥匙转了两圈,又拿出一旁的另一本账簿放在炮桌上做样子,才提起笔,外头就传来了崔妈妈的声音。
“少奶奶,三小姐来了,问您可有空?”
“请她进来
杜绾暗自纳罕,心想自己留着崔妈妈在外屋,就是为了防着这位读书识字冰雪聪明,偏就喜欢不打招呼横冲直撞的小姑奶奶,怎生这会儿张普如此乖巧,进来找自个还知道先请崔妈妈通报?不一会儿,门帘就掀开了一条缝,张青探出脑袋先张望了一下。随即才溜了进来。
“嫂嫂真有空?”
“你人都来了,我自然有空。话说,我家普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礼了?”
张普走到近前二一膘坑桌上的账册,这才挨着杜绾坐了下来。见杜绾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随即气哼哼地说:“都是三哥。前两天把我拎过去教了一番。说什么你正在帮他做要紧事,我进进出出多打个招呼,别打扰了你办正事”,不说这个,嫂嫂,才刚四嫂从大伯娘那儿回来,过府来和我说了一会话。”
杜络这才得知郑芳菲来过了。忙问道:“四弟妹来了,你怎得不带她过来?”
“谁不知道你忙,再加上她也怕家里没人有什么乱子,急急忙忙就回去了张普却不理会这些,抓着杜绾的手就问道,“嫂嫂,你知不知道,武定侯夫人今天向大伯娘求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