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璁悄悄靠上来,轻抚着表姐的披肩长,柔声劝道:
“表姐……”
郑恭寅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东林末等生’着实可恶,我让人问了,这个人以前从没在报纸上表过文章,是个新笔名。我也让人查这小子是什么来路了,可惜查不出来。稿子是从公共邮箱里投递到报社的,没地址没署名,现在报社还不知怎么把稿费寄给作者呢。不过,这小子投的是本市邮箱,说明他就是南京的。”
朱佑榕摇摇头,伤心地说:
“其实,他不必这样的……我们大明不需要这样的。就算用真名字写文章,也没人把他怎么样的……”
郑恭寅也冷哼道:
“就是嘛。难道我们大明有文字狱吗?会因言获罪吗?榕榕我跟你说,这小子摆明了就是心虚。你看,他的笔名叫‘东林末等生’,摆明了他就是东林的人。舅舅看文字也够老辣,根本也不像东林大学的学生,倒像是东林党内阁的某位官员。舅舅跟你说,八成就是沈阁老让人写的。他这届内阁是我们政变替他弄来的,所以他也不好明着跟我们要权,就玩这等把戏。榕榕你说是不是?”
朱佑榕摇摇头,没说话。
“怎么了榕榕?”郑恭寅急了,在旁边搓着手道,“肯定就是他!你分析分析。……不然的话我们找个由头,把他换掉得了,再换个听话的上来。”
朱佑榕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不是他。”
“怎么不是他?”
“不知道……”朱佑榕默默地说道,“反正我感觉不是他。”
静了一会儿,朱佑榕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道:
“要不,我就把军权交还给沈阁老。……反正现在各种主要事情上,沈阁老也和我们的政见一致。尤其是对清作战,沈阁老应该也是的。我把军权交给他,他做起备战来会做的比我好,另外也更名正言顺。……我们只保留……只保留人民卫队就是。”
此言一出,不光郑恭寅,就连郑玉璁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郑玉璁马上看出来,其实表姐原来连人民卫队也打算交出去的。之所以保留下来,完全就是为了向小强一个人而已。
……
“榕榕你……”郑恭寅真的急了,脸色惨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榕榕你……你不是……你不会……这这……”
朱佑榕看着他,慢慢叹了口气,说道:
“舅舅,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们两家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大明走回头路。你知道清朝就是走了回头路。……光绪那一朝本来搞得很好,后来走了回头路。只是宣统一朝,就成了今天的样子。军队强大,但豺狼遍地,民不聊生。我真不想大明也变成那样。”
“榕榕,榕榕,”郑恭寅总算想起来该怎么说话了,一串连珠炮冲口而出,“你听舅舅说,权力这种东西各在人,什么人掌握了都不一样的。溥仪那小子生性残忍多疑又没啥本事,不管自己掌权还是放权大臣,国家都好不了。光绪挺有本事的,嚷嚷着维新维新,其他的都维了,维到自己头上,到底也没放权。但人家集权又怎么样?不是把清朝从那个甲午战败的烂摊子上整起来了么?两亿两赔款,到现在还欠着曰本将近一亿两,曰本也没说怎么地,还跟清朝一个鼻孔出气。
“其实要我说,老百姓就是属绵羊的,遍地豺狼又怎么样?民不聊生又怎么样?有口吃的就不能造反。不要说清朝,苏联不也是这样?斯大林把权把得紧吧?别说民不聊生了,杀得都血流成河了,又怎么了?人家国家强大,说话就比我们硬气。大萧条,英美没扛过去,苏联扛过去了。还有德国,以前也是放权的,放得国家都快破产了。希特勒总理一上台,把权力一收,经济好了去了。这还不算,这才两年人家就能跟英法叫板了。恢复义务兵役制,占领莱茵兰,英法还不敢怎么地。
“所以不是有个什么人说过吗,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就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实行独裁。舅舅跟你说,你看这么些例子,这话真没错。现在清朝那个小皇帝说话不是气粗的很?好,就拿……拿上次蚱蜢号潜艇的事来说吧,向小强次已经把十二个人都救回来了,可是人家只一句话还不是皇帝,还只是个格格,就是辽阳公主啊只一句话,就到我们的国土上把人给绑架回去了。咱们这边呢?一帮大臣开会开了一晚上,又是打架又是泼水,最后连个人也不敢救,软的像……那啥似的。其实这事儿,不用多,放在五十年前,就是当皇帝的一句话的事,那些臣子不爽也得听着。哪像现在,我跟你叔我们两个,坐在那儿连个话也不敢说,由着那帮臣子登鼻子上脸。”
朱佑榕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舅舅的大嘴巴,听着这些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躺在圈椅里,垂着眼睛,一下一下地转着茶盏,欣赏着茶盏里茶水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