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成能有钱?你这不是让闺女兰花儿为难”,吱的一声响,坐下来的农妇也陷入了沉默,这样的沉默使屋内外的气氛非常沉重,连里边的唐缺都感受到了厚重的压抑。
许久之后,农妇打定主意的低声道:“当家儿的,你去一趟,把刘里正请来,让他把纸笔带上,顺便再把村里能识字的张华请来当个中人。刘里正家娘子好几回夸过我茶饭好,也说过她家还缺个灶头婆子,前两天我听刘三儿家的说过一耳朵,现今城里人市上茶饭好的灶头婆子能卖八吊钱,要是有好的人牙子居中说合,还能多卖一吊半吊的,咱就按八吊算,当家儿的你记好这个价”。
“卖你弄甚”,苍老的男声里又多了些瓮瓮的低沉,“咱在河滩上不还有一亩水田?”。
“水田不能卖……”,伴随着农妇激动声音的还有“哐”的一声脆响,显然是那个粗陶碗掉地上给摔碎了,“咱家可就只剩这一亩水田了……”。
听到这里,唐缺再也难以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住的房子这么破,为什么他吃的鸡汤是热了又热的。如果说前面卖房子是这家人为了给儿子治病还跟他没什么关系的话。那现在如果他再不醒过来,外面就要卖人卖地了,而这卖人卖地的钱可是要实实在在的花在他身上。
再者,从开始听到这里,明白前后事件因由的唐缺确实被这对贫寒的父母感动了,看着这样的父母继续受折磨的确是一种罪过。
“啊!”,唐缺一声轻呼刚刚出口,外面说话的声音顿时就停住了,随即就听“哐哐”两声乱响,屋子的门帘已被一阵风似的掀开,农妇两口子跑了进来。
“成,你醒过来了”,农妇问着话的同时眼泪就跟着出来了,他身后那个长相朴实的男人也是一脸的惊喜,想说的话又被老婆抢了先,光剩下嘴唇干扮着发不出声。
看着眼前两人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神情,唐缺心里突然感觉潮乎乎的,“我醒过来了,你……你们不许卖地,更不许卖人”,声音在嘴里转了转,唐缺终究还是没喊出“爹娘”这两个字儿来。
“不卖,咱啥都不卖,那一亩水田还要给你留着娶媳妇”,许是这段时间憋愁的太久,让儿子突然醒过来的事情一冲,农妇再也忍不住了,说话间用衣角擦着眼圈的她越擦泪水越多,到最后终于高兴的号啕出声。而那农人也红了眼睛,嘴里无意识的说着“不卖,不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唐缺为让他们更放心,索性就强支起身体下了床,他这具身体在床上躺的时间有些长了,走路就难免腿发软,那两夫妇虽然也担心儿子的身体,但见着他已经能下床走动,情绪渐渐平复后的他们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唐缺看着这样的笑容,直觉潮乎乎的心里暖暖的有些堵的慌。
段缺在两夫妇的搀扶下,走出满是裂缝的屋子来到了凹凸不平的场院上,先看了看村子里周遭的房子,再看了看环绕在村子周围连绵的大山后,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句:“从此我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既然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唐缺就没有再躺在床上,每天开始身体的恢复训练,这具身体莫名其妙的高烧在第二天就完全退了下去。大约用了十多天时间,重新恢复到十七岁年龄的唐缺就已经行走自如了。
也正是借由这段时间,唐缺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大环境与地理小环境,虽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根本分不清年号啥的,只知道原本住在隔州的庐陵王爷又回京重新当了皇帝,但唐缺却依据这段记忆知道他所处的该是则天武后朝结束不久的唐中宗时代。
明白这一点让他很庆幸,因为这时的唐朝是正由贞观初盛向开元极盛时代迈进的中间,也就是说,他有幸穿越到了大唐最具活力的承平盛世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