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少乃王羲之的字,至于褚河南则是初唐贞观时玄宗皇帝的宠臣褚遂良。因其高宗时曾受封为河南郡公,是以时人多以褚河南称之,乃是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的初唐四大书家之一。
“倒不是我要考你,只是若有外州士子进道学时,必遭此问,便是今日我不问你,异日也会有你的道学同窗考校”,孟浩然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匾额。“阿成好眼力,一入此门,金榜可期,恭喜了!”。
“这也未必,凭孟少兄如此诗才。若要进这道学岂非是易如反掌之事”。
“一州之内,一年之中道学给出的名额不过十数人而已,便是这十余名额还是各科分而享之,易如反掌。谈何容易呀!唐兄今日得入此门,不知当令本道多少学子羡煞”,言至此处,孟浩然也不待唐成再说什么,伸手一推他道:“快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唯有进了道学才有可能获得“乡贡生”地资格,而乡贡生资格又是参加礼部试的前提,其竞争之烈自不待言。想到这情况,再想想历史记载中孟浩然直到四十岁时才第一次往长安应试,唐成自然能理解他说这番话的心情了。
几乎是想到此事的同时,唐成心里已有了打算,只是依他的习惯,事情没做之前也不喜欢多说什么,是以闻言后点了点头,自进道学里去了。
道学里的这个学监却没有金州州学的刘学监那么好相与。其实自打唐成进来时。他脸色就不好,此刻再看到这份大有来历的“荐转书”后。脸色更是黑了不少,搞得唐成莫名所以,不知怎么着就得罪了这位素未谋面地韩学监。
直到开始填写自己的履历,韩学监看到唐成那一笔漂亮的八分楷,脸色才温和了些。手续办完后,唐成正式被编入了道学明经科甲班。
对于唐成这样的明经科学子而言,村学、县学打基础,重视章句的基本功;州学则是初步教授辩经地方法,而眼前这更高一层次的道学则是重在申经与析经。学生的情况不同,三个不同层次学校的授课方法也就大有不同。譬如这道学中地明经科就是每十日由五经博士集中授一次课,专讲各家析经之法及当前经学界的辩经热点。而学生则是每月考校一回,其余时间则是以学子自学为主。
听到这个消息,唐成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却不成想他这高兴却让脸色刚刚缓和些的韩学监脸色又沉了下来。
“既入道学便不得存有浮浪冶游之心,平日里当自知勤力用功,否则每月一次的考校上自有让你难堪之处,另外,无论是析经还是考校,连续三次,累积五次未到者一律开革,考校连续五次为‘丁’等者也依此例,你可记住了”,韩学监沉着脸说完这些后,再次看了看唐成的穿着,皱着眉头道:“遵先圣遗教,凡我道学学子一律需着青矜儒服,儒服服麻,绫罗绸缎实是不宜,下回记住了”。
至此唐成才明白这韩学监为何一见他就没好脸色,原来问题却是出在衣服上,既是校规这也没什么好说,再者他此时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学监就是那种最重道统的古板先生,倒并非对他有什么特定的恶感,是以唐成对此人虽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点头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走出学监房,办完事地唐成这才注意到学监房外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文告,上面写的却是一则文会的消息。
看到这个唐成留了心,这也是他此来道城前严老夫子一再交代的事情,着他到道学之后要广泛的参与文会,如果说以前参加文会目的在于学习观摩,甚或是单纯的看热闹地话,那现在参与文会就有了明确地目的——扬名。
一入道学,就等于进入了科考地冲刺阶段。因唐代改卷时特殊的不糊名制度,这就要求学子们先求名,后科举,由此就使得行卷之风大起。而要求名,便需早着手,等天下各道大批士子都涌到长安后,那可就更晚了。
由是,求名本身也就成了科举的一部分。要科举先扬名,而要扬名,从进道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得上心了。
虽然此来道城前于东军曾许诺修路完成之后必保他一个“流外入流”,但唐成却从未想过要放弃科举,一则是因为这事现在还没个准点儿;再则也因为以“吏干”进身在官场里面易遭歧视,升迁极难,这一出身的往往都是沉沦下僚。譬如郧溪县衙里的赵老虎及自尽而死地姚主簿就是显例。
对于正自追求理想的唐成而言,非到万不得已。吏干这条路还是不走的好。
说来也巧,这文会的时间就定在今日,抬头看了看天色后,唐成加快脚步往外走去,这要是赶的快。还正好就能跟上。
到了道学门口跟孟浩然一说之后,同为读书士子的他也大感兴趣,但让唐成郁闷的是在道学门口等了许久,竟然就不见一辆行脚儿。
不要的时候一辆辆过去。想雇地时候等死不来,这唐朝的行脚儿还真跟后世的出租一个德行。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在唐成发狠要步走过去时,却听一阵儿马蹄之声响起,却是两人来时在大街上遇着的那几个慕胡女到了。
看到马,唐成眼前一亮,这时节也顾不得孟浩然开始时告诫的话,迈步便向其中那个在街上曾向他招手地女子走去。
“且是还得等些时候才能散学。咱们来的太早了”,几人中身量最为高挑明艳的少女话刚说到这里,见众姐妹都含笑看着她身后,顿时一牵马缰转过身来。
“我二人有急事要往何园参加文会,因雇不到行脚儿,且暂借几位的香驹一用如何?”。
“姐姐们,我没说错吧,他俩一看就是道学里地呆头鹅”。高挑少女的话引得四女齐笑。跨坐在马上的她们这一笑起来,还真有些花枝乱颤的味道。面对唐成的这少女笑容都未收尽,已是故意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唐成道:“兀那呆鹅,既知是香驹,岂是好借的?”。
“噢,借不得?那租着总成吧”。
“租?”,一听到这个字,几女先是一愣,似是想不到有人会跟她们说这等话,愣过之后,几女相视之间眼睛一阵乱眨,最终还是由高挑少女道:“你租得起?”。
“开价”,唐成这会儿有事,要不然还真不介意跟这几个活力四射的美少女斗斗嘴,真空装,多养眼哪!“快着点儿啊,赶时间”。
“雕胡帽,吉莫靴……”,你一言我一语,四女唧唧喳喳之间就报出一大堆东西来,好家伙!她们报出来地这些东西若买齐了的话,至少也得七八十贯,而雇个行脚儿过去的话,怕是连七十文钱都不用,这样算起来两边的差价不下百来倍。
等几女都报完之后,那身量最为高挑的女子驱马围着唐成绕起了圈子,“呆鹅,价你也听到了,还租不租?快说,姐妹们也赶时间!”,她这句并不好笑的话一出口,几个女子又是一阵乱笑。
叔可忍,婶儿不可忍!本来以唐成的脾性断然干不出这等冤大头的事情来,但今天这情况实在特殊,既赶时间,又被这几个活力四射地女子绊发了心性,加之以他如今地身家还真不在乎这七八十贯钱,是以唐成竟难得的露出了少年轻狂地一面。
“成交”,唐成点头之后笑着道:“不过,既然租金这么贵,那就断没有再让我们自己驱马的道理,马夫总得配一个吧”。
话刚说完,唐成一扣马鞍,人已利索的上了那高挑少女的马后。
笑声戛然而止,那高挑女子正待有所动作时,就听唐成轻笑道:“怎么,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高挑女子脸上带着一抹羞红恶狠狠道。
“好”,唐成赞了一声,扭头向有些看傻了的孟浩然道:“孟少兄,美人香驹,何其难得,还不快上马!”。
孟浩然终究还是没有唐成这么脸厚,好歹由另两女共骑给他腾出一匹马后,几人这才动身。
那身量高挑的女子脸上的羞红自打泛起后就没消过,策马加速时更是故意使坏的狠狠抽了一鞭子,想借着冲劲儿就此把唐成给摔下去。
自打经过两次扬州之行,唐成如今的马术虽然算不上多好,但要应付这个也是绰绰有余,身子只是往后仰了仰,坐稳之后的他已顺势抱住了高挑女子的腰。
“你……”。
“我怎么……”,唐成闻言轻笑道:“你要是不敢,便与你那姐妹共乘一骑就是”。
“谁不敢,孙子才不敢”,女子紧咬着嘴唇又狠狠抽了一鞭。
其间这女子再不说话,只是手上小动作不断,折腾着马儿或快或慢,中间甚至还跳了几次,无奈她的这些小动作根本摔不下搂着她腰肢的唐成去,且是她越折腾的厉害,反而被唐成搂的越紧。
“小妹妹啊,哥哥告诉你,像眼前这般情况,你越是折腾我可越是欢喜”,眼前这般景象使得唐成油然想起了后世那段轻狂放浪的生活,说到这里时扭头向并肩而行的孟浩然哈哈笑道:“怀中美人如玉,胯下香驹如龙,人如玉马如龙,花日正春风,孟少兄,这八十贯花的值,痛快!”。
一路到了何园门口,唐成跳下马后,从袖中数出八十贯飞钱往那高挑少女手中一塞,拉起孟浩然就向里面跑去。
见他二人身上的团衫儒服,何园下人也没阻挡,两人沿着麻石小径直入园子正中时,便见围绕着院中小亭处的草地上安放着不下三二十张小几,上面笔墨纸砚皆备,许多穿着青矜儒服的士子或坐或站的在寻摘诗思,间或有人诗成之后便寻着最近的小几录下,由童子送入亭中。
见到这一幕,唐成舒了口气,来的虽然有些晚了,但毕竟还不算太晚。
招手唤过童子问清诗题之后,唐成向孟浩然微微一笑道:“少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