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头看清楚了,很快连马背上的骑兵长相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些马队依旧没有停步,这一刻,周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这百余骑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啊”的一声失声惊叫。那两个功曹录事再也受不得来骑强大的冲锋气势,拨马一偏向旁边让过去。
让来骑和其他万骑军士非常失望的是,顶在最前面一身儒服的唐成任胯下地健马如何不安的扭动,他只是紧紧拽住缰绳动也不动。
他既没躲,更没跑!
见到这一幕,同样是一脸紧张的赵朴紧紧蹙住了眉头。
恰在此时,就见来骑中领头的骑兵猛的单拳高举,在一片整齐地长嘶声中。呈冲锋阵型的健马几乎是同时两腿腾空,在左右间距不到两个马身的缝隙中调整着急停下来。
又一股灰尘腾起直向唐成等人扑来,灰尘过去之后,刚才冲锋而来的百骑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队与唐成对面而立,正面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对正,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两个多马身。
吓着了,唐成这回可是真吓着了,而这种惊吓与他骨子里的那股子劲儿融合之后就变成了熊熊而起的愤怒。将不断微微发抖的腿紧紧贴上马腹。任灰尘遮盖住有些发白的脸色,唐成声音愈发的低沉了。“张录事,依军法,操训延迟该如何处断?”。
见冲锋而来地马队停稳之后,两个录事功曹才又靠了过来,被点到的那人看了看唐成,又看了看对面后,低头道:“延迟不到两刻,军士鞭十,领军者倍之”。
“一人要伺候十来人,这可是个力气活!”,唐成咬牙一笑,扭头高声道:“弟兄们加把劲儿,别让人小瞧了”。
应声响起的是一声整齐的暴喝。
“这次是本将拘管不严,还请唐记事看在本将的面子上,就记在下次吧?”,这时候,郎将赵朴终于出面了。
“赵郎将,我说过,领兵训练打仗是你的事,我不管”,唐成冷脸轻轻的摇动着手中的马鞭,“但督促及执行军纪是我地事儿,你也别管”。
在部下面前让唐成给了个没脸,赵朴脸上又青又红煞是好看。
管他个鸟,唐成手中地马鞭猛然一挥,“执行”。
话音未落,早就憋的难受地亲卫们从风氅后抽出一条乌油长鞭就扑了过去。
“谁敢?”,与唐成迎面而立的队正一把抓住护卫伸来扯他的手后暴喝道。
“呦,是谁一脚没踩严,冒出个你来充大头!抗拒军法可是一等重罪,按律当重仗八十后革出万骑,怎么,现在万骑的饭没你以前的好吃?”,唐成的话像刀子一样刻在那队正的心中,出身奴隶这可是他们最大的禁忌,碰都碰不得的,还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那队正脸上猛然一红,另一只手已青筋暴起的向鞍勾上挂着的制氏单钩矛伸去。
他这只手刚动,早有准备的护卫们反手处就从背后抽出另一件物事来,瞬时之间,十二柄专门配属高级将领的黄桦弩已将那队正看的死死。这么近地距离内,天下再无一件利器能快得过由将作监亲制的弩弓。
一变刚起。二变复生,那队正身后的万骑军士见护卫们亮了弩弓,顿时也抄起了家伙,尤其是最后那几个贼厮更是张弓搭箭紧紧瞄住了唐成。
被人这样用箭指着,唐成身上的汗毛都乍起来了。
想讹诈老子,操你二大爷的,唐成骨子里的狠劲儿在这一刻被全然激发了起来,瞅都不瞅对面的这些丘八。扭过头来向身边的赵朴嘿嘿冷笑道:“赵郎将带地好兵,抗拒军法在先,持械意图zào fǎn在后,想zào fǎn诛灭九族是吧,来,老子今天就成全了你们”。
这时候谁还管是不是,zào fǎn这帽子最好使,先撂过去再说。
情势发展太快。这一刻赵朴肠子都悔青了,昨晚安排这么一出儿的时候就是想着要给唐成一个下马威,最好的效果就是把他给轰走。想找老子的不自在,你还嫩点儿!在他想来唐成那小白脸被马队一冲即便不吓得软瘫如泥也得抱头鼠窜,如此以来还有什么脸在队伍面前执行军纪?即便他能顶过来。这晚到的可是百十号人,他还真把百十号人一起打了鞭子不成?
谁知道这个唐成虽然穿着读书人的衣裳,却根本不像个读书人,活是个二百五。转眼之间情势就成了这样,听到“zào fǎn”两个字儿,赵朴激灵灵一抖,刚才被呛之后发狠要冷眼旁观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zào fǎn肯定是够不上的,但唐成占着理,他这个主将又在场地情况下军中发生了哗变,结果自不用说,第一个没跑儿的就是他。
赵朴甚至都没顾上说话。拨马先挡在了唐成前面,“放肆,还不都把军器放下”。
在赵朴的弹压之下,那些个军士们放下了手中的军器,不等他再说什么,勒马站在赵朴身后的唐成一挥鞭子,“拖下马,执行”。
双手紧攥成拳地队正第一个被拖了下来。护卫们对他一点都没客气。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扒成了个光脊梁。
“我是一军郎将……”赵朴刚说出这么句话就被唐成挡住了,“赵郎将。我说过监督执行军纪是我的事情,你别管”,眼见着翻身下马的赵朴正往队正走去,唐成挥了挥马鞭,“来呀,把赵大人扶到一边歇息”。
赵朴终究还是没有当众阻碍军纪的执行。
“啪”地一声,乌油鞭子抽到那队正身上时发出的声响竟出乎唐成意料的清脆,“嗯,没见血?”,直到片刻之后队正背上渗出血丝后,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记鞭子不仅是抽在那名队正身上,活像是整个周围所有的万骑都挨了鞭子一样,场面一时安静的有些窒息,万骑军士的目光从队正移到护卫,再到赵朴最后定格在了唐成身上,那股子不甘的劲头儿三里地之外都感觉地到。
高踞马上的唐成寸步不让,眼神冷冷的扫过周遭的万骑,间或一声不屑的冷笑,直使人听的发狂。
一圈对视回来后,唐成目光落回了乌油鞭子,只不过他的心思却没在这里。
嗯,看来还得再找韦播要点儿人加强身边的护卫力量,以后行事要注意控制着节奏,别让这伙子丘八操蛋给提前爆发出来了。
李隆基呀李隆基,老子为了你可真是鞠躬尽瘁了,将来回报地时候可别让我寒心才好!
啪啪地鞭打声在静寂的演武场上单调而枯燥地重复,一百人总共一千零二十鞭一个没漏,一鞭没少,间中夹杂的是护卫们疲累的粗重喘息声,唐成基本没说话,只是在对刚才拿箭指着他的那几个军士执行军纪时,他才哼了哼道:“别惜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