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如星火的赶来,好歹也是一县主官却被一个残废老兵如此轻视,要说唐成不恼那是假地。然则越是恼怒。他越是提醒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眼前地这一幕太反常了。此来干系太大。再没弄清楚这个老家伙为何竟会有如此表现之前,以唐成今时今日的阅历还不至于冲动到跟个残疾地老货当街计较。
瘸腿老兵眼神无礼的打量唐成,而唐成则是一眼之后瞅都不再瞅他一下儿,顾自思虑着,浑似眼前就是一团空气,根本没这个人一样,来福见状,有意无意的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嘿嘿嘲笑,个老措大,就凭你那脑袋想跟我家大官人斗心眼,找不要脸吧你!
反正刚才里边传见的吩咐来福听的清清楚楚,还怕这瘸腿老门子搞鬼不成。见他脸色猛然变的难看,大感解气的来福刻意的又是两声更响亮的嘿嘿讥笑。
“找死”,这瘸腿老门子甚是火爆,被笑的不堪之后转身之间一把薅住了来福的胸前衣裳,老是老劲道可不小,来福一个不防备之下竟被他单手举的脚离了地。
唐成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个老门子在抽什么疯,他此前从未跟天成军接触过,自然更不可能得罪他们,这老家伙对他的恶感到底从何而来?这个虽然想不明白,但唐成知道的是做为一个门子若非得了主子示意的话,这老货绝不敢如此放肆,即便没有示意,至少他也知道贾子兴肯定是对自己充满了恶感,二者必居其一。
唐成既然这么匆忙的赶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来找别扭的。只不过眼前的一切实在太出人意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原本的打算就只能是应机而变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唐朝的这些边镇丘八们都是jiàn huo,他硬的时候你越是客气他还就越瞧不起你。
莫名其妙的遭遇了这么一出儿,现在要是再忍的话就没任何意义了,事情搞不成再忍也没用,实在不行想别的办法就是,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死不成。
“怎么,这就是天成军和贾都尉的待客之道?”。唐成瞥着瘸腿门子冷冷一笑,展动毒蛇般地口舌道:“在自家门口对以礼而来的客人耍蛮动粗,天成军果然勇武!来福别动,让他打”。
就此一句,来福顿时停止了动作,不过嘴里可半点不饶人,高声道:“打,打不死老子你是孬种。打死了老子你更是孬种!有本事跟奚人干去,在自家门口冲老子耍横,欺软怕硬,天成军有个球勇武”。
跟着唐成的时间长了,两人之间实已有了默契,来福一开口就紧扣着天成军三字,声音也惟恐不大,听到这话都尉府门口当班值守的军士都看了过来。那老瘸子脸上更是红的发紫,一时打又不能打,放又不甘心,整个人气的满头苍发不断发颤,说不出的尴尬。
“老莫。让他们过来”,随着府门口当班校尉一声喊,老瘸子咬牙松了手,恶狠狠道:“都尉府可不是只凭几句口舌卖弄就能进去的”。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贾都尉若是跟你一样无礼,这都尉府就是敲锣打鼓地迎着也没人愿意进。来福,跟他计较倒显得咱们也不知礼了,走”,嘴里说着,唐成已当先迈步而去。
你来横的,老子就跟你讲礼,闻言。来福抖了抖被那老瘸子抓皱的衣裳嘿嘿笑着大步跟上。
在都尉府门口当值的是八个全身披挂的军士,左边四个,右边四个对应着排的整整齐齐,单从这门禁上军士们严整的姿态上来看,至少在带兵上贾子兴还是有些水平的。
当唐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既没人说话也没人引领,那校尉只是冷冷地站在一边抬手向大门内指了指,示意唐成进去。
就在唐成刚走到第一对军士中间时。蓦然便听“唰”的一响。四队八个军士手中的制式单钩矛齐唰唰举了起来,两两交叉成一个矛阵。这几个丘八刻意把矛的很低。矛身上向后弯曲的明晃晃钩尖距离唐成头顶最多不过一小指地距离。
这时代到任何一个陌生的府第,只要主人叫进就没有无人引领的道理,校尉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反常,唐成本是早就存了心思地,此时见他们摆的是这么一出后世电视剧里看的烂俗的戏码,一时竟忍不住的嗤笑出声来。借贾子兴一个胆儿他也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把朝廷任命的龙门县令给咔嚓在府门前,有这个底气在,眼前这分明是想让唐成出丑的布置不仅没吓着他,反而成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闹剧。
没想到啊没想到,后世历史剧中看地恶俗无比的场面竟然让自己亲身经历到了。
“这招是从胡人手里学来的吧?听说他们对咱们朝廷使节倒是常用这个,天成军还真是好学的很”,唐成在矛阵中转身过来看着那校尉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他答话便哈哈大笑的转身继续向前。
最终他堪堪在最后一对单钩矛下停住了脚步,也不看那脸色跟死了亲人一样的校尉,顾自朗声道:“半柱香之内再见不到贾子兴,异日天成军家属迁到龙门县时,可就别怪本县照顾不周了”。
他这突兀的一句猛然出口,那校尉并八个军士顿时色变,虽然不确信唐成怎么这么肯定天成军意欲随军的家属会给安排到龙门县,但他这句话本身实在是重重地打在了他们地软肋上。
唐成说完这句之后,既不再开口也不往前走,就站在正门门槛外一步之遥的单钩矛下安安闲闲地等着。
这样的状况远出校尉的预料之外,他的脸上先是有了狐疑,继而又是迟疑,犹豫了片刻之后,这厮终于忍不住从一边儿的侧门快步向里面跑去。
可怜来福何曾经过这样的阵势?他又不跟唐成一样看过后世的电视剧,明白但凡是这样的东西都是虚张声势,真要有心杀人的话,举刀咔嚓了就是,还用搞这华而不实的东西?刚才矛阵突然亮起的时候,来福就觉腿上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承平年月长大的人,谁他娘经过这个?
即便终究是跟着唐成进了矛阵,来福那也是强撑地,就好比现在,他脸上虽然咬牙绷的死紧,但外衫下裤子里的腿到底抖的有多厉害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么个时刻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前面的矛尖,只是眼光平视的紧紧盯着唐成的背上。这一刻唐成不仅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精神地全部支撑与依靠。
等待的时间并不太久,当唐成看见一个身穿锁子甲的高大汉子跟着刚才那校尉走过来时,特意左右扭头看了看两边的军士后微笑道:“你二人的手握紧喽,贾都尉的军令只是要吓吓本官,你们万一要是失了手,这擅杀朝廷命官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收了吧”,随着贾子兴一句吩咐。八支单钩矛瞬间收了回去,随即便听到唐成左右那两个军士粗重的抑制不住地喘息声。
“好胆,难怪能干出卖主求荣的事儿来”,贾子兴一挥手,八个军士顿时向两边退去。“长安城中万人喊杀的局面都经历过,这小小的矛阵对于唐县令而言的确是不值一晒了,哈哈”。
这是唐成心中地一道伤疤,刚才在单钩矛下神情自若的他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贾都尉好辞锋,倒不像个统兵将军了!只不过当某在长安城中为诛除韦逆不计生死的时候,却不知贾都尉又干了什么?”,言至此处,唐成盯着贾子兴冷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论有功于朝廷天下,某之功过。贾都尉你这抄手站在一边儿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说?”。
作为天下第一军,万骑地一举一动自然为诸军注目,何况宫变那晚万骑满城追搜唐成的动静也实在闹的太大,作为边军中层将领的贾子兴知道这些并不奇怪,而这也是今天唐成遭遇如此无礼冷遇的根源,同为带兵将领,贾子兴对听说来的唐成在万骑军中的举动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贾子兴本就对妫州这些贪得无厌地文官厌恶不已,更何况是有着光辉劣迹的唐成主动撞上门来。他收拾他一下。因为牛祖德而起的那股子无名火怎么发泄的出去呦。
但是他知道的一切都是毕竟听说的。长安城万骑军中发生的细节并不清楚,是以唐成此言一出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顿了顿之后才放声笑道:“好大地口气!难怪一个小小地县令都敢言之凿凿的安排我万骑军家属迁移之事”。
“不是口气大,只是贾都尉有脑子不知道用”,唐成寸步不让地嘲讽笑道:“仅是天成军就有八千人,一人按四个家属算,这个数儿不多吧!那也是三万两千人,即便不是所有的家属都随军,打个对折也有一万六千人。贾都尉觉得妫州除了龙门之外还有哪个县能有这么多空置的土地安置这一万六千人?”。
数据总是最有说服力的,至此,贾子兴脸上的笑容已经保持不下去了。
他不笑,唐成却笑的灿烂,“当然,这一万六千人也可以不放在一个地方安置,打散分到各个地方未必不行,只是这样怕不合军士们的本意吧,千里迢迢颠沛流离的跑两千多里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都是老弱妇孺的,大家好歹住在一起才算有个照应,贾都尉,我说的是人之常情吧?”。
“可惜呀可惜,若某没记错的话,作为府兵户的边军家属是不用缴纳税赋的,这么多不向地方缴纳税赋的老弱妇孺却要来抢土地,而且一准儿还想要好地,且不说当地百姓们的反应如何,贾都尉觉得有那个地方官会心甘情愿的接收?地方官都不舒服了,广边军家属的日子又能好过到那儿去?”。
至此,贾子兴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唐县令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一手遮天,你还没那本事”。
闻言,唐成脸色一点儿都没变化,蓦然转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贾都尉难倒一点儿也不好奇帝都宫变的当夜,为什么几千个万骑军都找不到我一个人?”,顿了顿之后,他才用刻意放缓的声音道:“原因很简单,某当晚就呆在当今圣上的潜邸里”。
“某成事的本事或许没有,败事的能力嘛倒也不敢妄自菲薄,譬如呈文兵、户两部三思天成军家属的迁移之事?”,看着身子猛然一抖的贾子兴,唐成笑眯眯的轻声道:“贾都尉若是不信我有这本事,咱们便打了这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