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战事将原侯为了凑齐大军粮草吧。”相比起激愤的弟弟,妫鱼要冷静许多。
“可问题是,前番秋赋,本就为了筹集支援高陆都的军粮,比往年翻了三倍。城中许多人家甚至连过冬的粮都不够,如今再次加赋,岂不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妫鱼蹙眉道:“你这都是听说说的?”
“城中已经传遍了!”田恕说,“族学中有人家中不堪重负,向夫子求助,被夫子责骂,那些人不忿,打算联名上书,求祝庙肆司主持公道!”
“然后你也打算参与?”
被亲姐看穿心思,田恕干脆坦诚道:“确有此意!毕竟我们家也没有余钱了,姐姐难道不担心他们强行收走宅子吗?那可是博闻兄长用命还给我们的!”
妫鱼一时默然。
他知道弟弟说的是事实。
平原城虽然富足,但也经不起短时间内三翻四次的加赋加税。
特别是他们家,早就脱离了农事,依靠田籍俸禄与妫鱼医馆营收维持生计。
随着战事迁延,粮价不断上涨,他们能买到的粮食越来越少。
更别说医馆打开门做生意,同样有各种繁琐捐税要应付。
两相叠加,她的压力也很大。
要不是先前有崔青圭关照生意,有所积累,加之公子怀信在赋税上有所关照,未必能让医馆顺利重建,并时不时支援田籍一些钱财。
不过到了眼下,战况不断升级,城中以平原侯为首大贵族三番四次借机搜刮民脂,导致不少人破家。
妫鱼不知道自己医馆的这些积蓄,以及田籍的宅子,还能保住多久。
这时田恕以为快要说服亲姐,当即又说一事:“公子怀信素来体恤下情,跟博闻兄长又有交情,想必会在此事上支持我等。若有他支持……”
“不行!”未等田恕说完自己计划,妫鱼已经冷冷打断。
“为什么不行?”田恕委屈噘嘴道。
“博闻如今已经封伯,若与别的封君之子有所勾结,反对其父,恐怕会遭人非议,你不要给他瞎添乱!”妫鱼严肃驳斥道。
见弟弟依然一脸不服,妫鱼摇摇头,说出一个刚刚收到密报:“公子怀信如今不在平原城。”
“公子不在?”田恕哑然。
妫鱼轻叹一声,道:“昨日崔左都大夫奉命出征阻截黑水大军前,曾派人给我送报,说平原侯秘密让公子怀信连夜奔赴高陆都,一是为了请回先前派出支援彼处的兵马,二是为了让公子带上正房嫡系苗子,乃是担心将来有个万一,留些火种……”
“哼,他倒是知道给自家嫡系留种,却对我们这些旁支乃至庶民横征暴敛!”
田恕听得咬牙切齿,但也总算从激愤中冷静下来。
他虽然年少气盛,但在二位兄姊平日言传身教之下,知道行事不能莽撞。
如今自家最大的两个靠山,一个平原公子怀信远赴他乡,一个左都大夫崔青圭出征在外,全都不在城中。
一旦惹了事,可就没有大人物能保他们了。
“你这段时日安心读书,少掺和这些事。”妫鱼叮嘱道,“等过些时日,我还要带医馆弟子到城外的崔氏大营协助防守,到时家中便只能靠你自己支撑了。”
这是崔青圭临走前的布置。
本来医馆弟子平日就在他营中建造与维护止风大网,他便借着这个由头,向医曹申请借调北门医馆帮忙镇守他的大营。
一来却是缺人,二来以免战事一起,他忙于外战,照看不到。
见亲姐说到这个份上,田恕不好再多说什么,老实称是退下。
不过他才刚刚退到房门出,就有一名医馆弟子匆匆跑来,向妫鱼禀报:“医曹刚刚派人传令,说前钱战损甚大,要紧急调集一批医者支援!”
“确定是调北门医馆的医者?”妫鱼确认道。
弟子点点头。
妫鱼沉吟不语。
这种事情,本来也算医馆分内之事。
但在崔青圭早有任命的情况下,医曹突然横插一手,妫鱼莫名有种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