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右侧,属于太学学者的包厢里,蔡邕看着上场的乐团,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自从创制出戏剧以后。他就将精力全部放在了音乐和文艺上,从天子的那些奇思妙想里和帝国的乐师们制作了无数美妙的乐器,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了中央包厢天子的所在,如果整个帝国还有谁能让他在音乐上甘拜下风的话,就只有天子了,今日剧目所有的乐章全是他根据天子提供地曲调谱出来的。
和父亲一样,喜欢音乐的蔡琰也出神地看着刘宏所在地方向,虽然年幼,不过自小跟随蔡邕的她已经极有主见,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难以磨去的影子。
当两侧的乐团奏起急促而催人的乐声时。舞台上鲜红的大幕终于拉开了。而这时雄浑的旁白声响了起来。
建初元年,三月。帝国西域,匈奴大军发动了奇袭,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陷了车师等国,接着招降了西域北部的焉耆等小国。
伴随着旁白声地落下,台下地观众们看到了巨大的舞台上让他们惊愕地一幕,在那一刻他们以为自己亲临战场,舞台上,三百人穿着各异的盔甲,持着刀剑,展现出了一幅惨烈的景象,接着他们看到了帝国刚上任的西域都护陈睦在数倍于己的敌军围攻下战死,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这短短的一出戏,便已成功地调动全场人们的情绪,乐团凄凉悲楚的曲调响起,而这时舞台上也进入黑夜,在乐声中,舞台上已经被迅速清理干净,而这时远处负责灯光的左慈则是指挥人手营造出了日升的效果,而旁白也再次响起,不过声音却已变得悲沉。
驻扎柳中城的关宠部、驻扎金蒲城的耿恭部被合围,而这两只部队都不过才几百人而已;一旦这两只部队被消灭,匈奴军队便可以长驱直入山南,而帝国,将失去整个西域。
看着在初升的日头下,西域都护府戊己校尉关宠派出了求援的信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在黄沙背景下逐渐消失的斥候,而这时让人绝望的低沉乐声响了起来,舞台上,匈奴军队出现了,他们包围了关宠和他麾下的帝国士兵,接着一场兵力悬殊的战斗开始了,在方士们操纵的灯光下,人们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看着帝国的军队在西域的孤城不分昼夜的战斗,直到全部战死。
当悲凉的音乐再一次响起,舞台上陷入黑暗时,舞台下已经响起了咒骂声,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女眷的低泣声,这时整个剧院内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虽然在刘宏眼中,这出近乎历史话剧的剧目还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可是他却仍不由得由衷地赞赏负责这出以真实事件改编剧目的蔡邕,这出戏已经征服了观众,在这个时代,一切已经做得无可挑剔。看着已经看得出神的皇后和几位贵人,刘宏招呼了张让一声,悄悄离开了,今日这出戏,他也要扮演一个角色,而且非他不可。
舞台上再次亮了起来,不过布景的天气已经变成了阴沉的天气,左慈带领的方士们调出了完美的舞台灯光,而这时压抑中隐隐带着激昂的乐声响了起来,随着旁白声,舞台下的人们知道戊己校尉耿恭依然存活后,都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舞台上,随着雨声的出现,人们看到了,耿恭乘着大雨,带着帝队向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突击。而这时原本压抑中带着激昂的乐声爆发出了最,伴随着乐声和舞台上的厮杀声。台下也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地叫好声。
在击败围城的匈奴军队后,耿恭领着帝队突出重围,开始了无日不战地一路转战,伴随着一直激昂的乐声,台下的人们先前一直压抑的心情随着这一段剧情而振奋了起来。
但是当旁白再次响起,人们的心不禁再次沉了下来,到了五月。转战的帝队因为水源问题引兵转移到疏勒城。由于疏勒城有涧水流过。可以保证夏季的饮水;同时,疏勒城正当山南山北之间地要道,可以防止匈奴攻掠山南各西域小国,于是耿恭带着帝队在此驻扎了下来,决定为帝国守住这最重要地一道关隘,同时等待援军。而匈奴人很快发现了耿恭和帝队的意图,再次集结了大军包围了疏勒城,随着阴霾的乐声响起,残酷的围城战开始了。在几次强攻失败后,匈奴人把涧水的上游壅塞住,想要渴死帝队。于是城中的耿恭一面布置帝队守城。一面命令挖井,可是一直挖了十五丈都不见水,最后帝国的将士不得不用布榨出马粪的汁来喝,宁死不降。
看着舞台上的一幕幕,台下地每一个人都不由咬紧了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挖井的帝国将士,口里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出水。
终于。舞台上。帝国将士挖掘地井里涌出了甘泉,刹那间舞台上和舞台下同时响起了欢呼声。伴随着一阵惊慌的音乐声,舞台上的匈奴军队以为帝国将士有苍天庇佑,于是仓惶退兵,但是仍旧封死了各条要道,围困着疏勒城。
舞台上再次漆黑一片,这时台下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形式,他们只是迫切地等待着下一幕,当浩大的宫廷音乐响起时,人们都说愣了愣,而这时舞台上鲜红的大幕终于拉开了,展现出来的是一幅隆重的朝会画面。
此时已经是十月,战死地帝国西域都护府戊己校尉关宠发出地紧急求援文书终于送到了雒阳。然而,朝堂上大部分的大臣都不同意发兵,半年多了,谁也不知道西域现在是什么情况,千余军队对两万,这些帝国地军队还存在吗?冒然派军队增援,没有城堡的依托,很容易被风驰电掣的匈奴骑兵消灭,更何况已经是冬天了,恶劣的气候、遥远的路途、后勤的艰难,那些大臣们摇着头,劝着年轻的孝章皇帝,西域的失去已经不可避免,只有等以后再寻找机会夺回来,而那些将士们,只能注定为国牺牲了。
看着舞台上发生的情景,台下已经有人咒骂了起来,而这时舞台上,一些大臣还是坚决主张救援,最后年轻的孝章皇帝拔出了天子之剑,咆哮了起来,即使这次救援注定失败,也要向世人宣告帝国从来不会放弃为他战斗的将士。
当刘宏的面容被台下的细柳营和羽林军团的军官们看清时,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挺身站立起来,高声回应着舞台上的天子发出的,“向西域进军!”的吼声。
舞台上,集结的羽林军在风雪中西出玉门关,去救援已经可能全军覆没的同袍时,整个剧院里,每个人都站了起来,和舞台上的羽林军以及台下的军官们一起高喊着那句,向西域进
当刘宏从后台返回包厢时,听着这高亢的声音,知道今日以后,西域将成为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舞台上,随着羽林军消失在暗下来的莽莽黄沙中,悲壮的乐声再次响起,当台下的人们再次看清台上时,他们回到了疏勒城,为身陷重围的帝队祈祷。
此时附近的国家都已经投降匈奴,帝队的后勤补给已经彻底断绝,形势十分险恶。幸好车师后王的夫人是汉人,想尽办法派人给帝队偷偷的送粮食,又多次将匈奴人的动向告诉帝队,帝队才艰难地支持了下去。
就这样再过了几个月,疏勒城中的帝队不断有人战死、病死、饿死,只剩下了数十人,但是依然没有人向匈奴人投降,终于车师后国仅有的补给也断了,帝国的将士们开始把身上的皮制铠甲放进锅里,煮软一些,然后切成一块块的分下去,吞嚼充饥;再后来,连皮甲都吃完了,迫不得已,将弩也拆了,把上面绷着的皮条和用做弓弦的兽筋同样煮了吃,最后只剩下血肉之躯和冰冷的刀剑用残存的力气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看着这一切,台下就连吕布,典韦这样的硬汉也觉得喉头哽咽,这时舞台上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面对亲临城下劝降的匈奴单于,坚守的耿恭居然答应投降,这时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可是紧接着更加让人震骇的事情发生了,进城的匈奴使者被耿恭亲手击杀,然后就在城上,对着匈奴的大军,和残存的帝国将士一起将尸体的肉割来烤着吃,把投降这一条后路给完全断绝掉了。
随着响起的苍凉乐声,台下的人们看着惊恐撤退的匈奴军队,胸膛里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一般。
舞台上,随着短暂的黑夜,再亮起时随着旁白,已经是第二年的正月,帝国的援军终于到达了柳中城,可关宠部的帝队已经全军覆没,在严寒的天气下,帝国援军认为更加艰难的耿恭部的帝队更不可能存在了,于是统兵的秦彭、王蒙、皇甫援等将领都决定返回,他们不能冒险把全军置于危险之地。但是,另一位将军范羌泣血要求一定要去疏勒城看看,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但还是分给他两千自愿前往疏勒城的部队。
范羌领兵冒雪前进,沿山北而行,历尽艰辛终于到达城下。此时城中坚守的帝队已经所剩无几,当他们半夜察觉有军队开来,已经因为饥饿而失去战斗能力的帝国士兵以为是匈奴军队进攻,都是艰难地握起武器,等待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当帝国援军进城的时候,看到的是最后剩下的二十六人了,他们以为他们能带这些兄弟回家,可是最后在回去的路途上,受到了匈奴骑兵的追击,一路且战且走,到了三月份,退至玉门关时,耿恭部的帝队只有十三个不样的幸存者了。
当人们看着最后一幕,听着那十三名帝国士兵跪在玉门关前,抱着战死袍泽的骨灰,嘶哑着喉咙,不停地说着,“我们回家了!”不杀人都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就在这幕背景下,雄壮的帝乐响了起来,黑色的帝队如同铁甲洪流涌入了他们身后的莽莽黄沙。
当全剧结束以后,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整个帝国剧院安静得近乎诡异,直到过了很久,才爆发出来,不知是谁高喊起了,“大汉万岁,帝国万岁!”于是这声音如同排山倒海的浪潮一样响了起来。
看着剧院中振臂高呼的人们,刘宏沉默不语,也许这只是被激起一时的力量,可是终究有一天,他会让这力量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