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二千楚军骑兵,一战而没。残臂断肢,铺满着数里宽的战场,旌旗倒伏,兵戈遍地,无主的战马哀鸣着,无神的游走在遍地死尸之中,不时低下头来,拱一拱那些不再动弹的士卒。
有痛苦的呻吟,惨叫,还剩下一口气的这些人,躺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天空中的残阳。齐人,在等待着他们的战友打扫战场之上拯救,但他们的军事生涯也就此结束,而未死的楚人,则在等待着敌人为自己补上一刀。
周济云的马刀下垂,刀尖之上,还在往下滴着点点鲜血,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战场之上,而是看着那道缓坡之上的那个茕茕孑立的孤单的身影。
他很痛恨对手,这一个月来,这个叫江涛的楚将,让他吃尽了苦头,其灵活多变的战术,让他叹为观止,一次次从自己手中溜走,一天天让自己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吃着灰尘,周济云几乎忘了自己的初衷,一心只想抓住这个人来证明自己并不比对方弱。
但他知道,他失败了。如果不是四郡郡兵相助,一点一点的压缩了江涛的活动范围和空间,自己根本逮不住这只狡猾的狐狸。单以指挥骑兵而论,自己完败。
而更让他不甘心的是,对方还是一个没有丝毫武道修为的文弱书生。
他缓缓策马走向那道缓坡。不管如何,最终的胜利者还是自己,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反省,才有资格让自己进步。
他不想杀这个人了。一来,此人是楚国的高级将领,二来,他的确是惜才。如果易地而处,周济云觉得,只怕自己坚持不了这么久。
他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那个在开战以来,一直如同一个雕塑一般的人动了。
他下了马,用力的将楚国的凤旗插在了地上。然后从马鞍之上取下一个皮囊,将皮囊中的液体浇在了凤旗之上,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从身上掏出了火折子,晃一晃,苍白的火焰燃起,他从容不迫的点燃了凤旗。
他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燃烧的凤旗。
火星落下,溅在了他的身上,轰地一声,他的身上也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周济云的心抽搐了一下。
他看到那个人在火中抬起头来,似乎在看着他,似乎在冲着他笑。他看见那人手里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微笑着,从容不迫的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抱着燃烧的楚国凤旗,垂下了头颅。
他与楚国的凤旗,一起在燃烧。
周济云强壮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俘虏,现在这样,却是他最好的结局。
他策马缓缓走向那个燃烧的火炬。
“如果楚国人人皆此,只怕想要征服楚国,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周济云滚鞍下马,双手抱拳,很是恭敬地,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公且走好!”
齐国都城,长安。齐帝曹天成脸色极不好看。这些天来,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楚国数支侵入齐国境内的兵马,给齐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齐将江涛,一万骑横行数郡,周济云围追堵截,效果甚微,四郡之地,生灵涂炭,战火连天,大量的百姓失去了自己的房子,家产,沦为了一无所有的赤贫。四郡的官员,乡绅,豪强泣血上书,恳请皇帝陛下能发动大军,将楚军迅速消灭。
另一支由安如海统率的楚军,则造成了更大的声势,安如海与江涛又自不同,他每下一地,便焚烧当地百姓的房屋,抢光他们的粮食,然后裹协着这些百姓,一齐冲向下一个目标,然后重复着上一个地方的故事。如今,安如海已经聚集了十数万人,而其中,楚人只不过几千人而已,其它的,都是失去了一切的齐人,他们如果不跟着这支军队,便只有饿死或者被杀死一途。
曹天成知道这种方法绝大的破坏力。饥饿会释放人内心的所部魔鬼,而齐国,内部并不是一团和气,百姓安居乐业的。如今的齐国,地主豪强林立,对于百姓的盘剥极其厉害,有些地方,失地农民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来自鬼影的报告中,有一个县中,有地百姓甚至不过百余户,剩下的,都已经沦为了佃农,甚至不得不卖身为奴。哪怕齐国严禁任何人以任何手段蓄养奴隶。
齐国看似强大,但却如烈火烹油,内中甘苦,唯有自己知道。但一直以来,曹天成却不敢大动干戈的来解决这些问题。因为有楚国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在一旁窥伺着,假如自己动手解决国内的问题,曹天成不敢担保就不会出乱子,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楚人再闻讯而动,则江山社稷危矣。
这一次与明国的交易,让曹天成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他以三郡之地,换来与明国的交易,诱使楚国出兵,终于在潞州,将楚国皇帝以及十几万楚军包围了,只要彻底消灭了这一支力量,那么楚国将不复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