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钱才有关系的,你没钱的时候,敢信吗?
顾川自问是不敢的。
随后,凹脸商人就讲到药石银行已经有人找上他。凹脸商人也是落日城新贵,自然也是药石银行的潜在客户。药石银行对凹脸商人开出了每个节气将近两点的利息,叫凹脸商人也一阵心动。
这百分之一的差距何等惊人呀!
顾川听罢,一片肃默。
“恐怕,落日城银行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凹脸商人一边观察顾川的脸色,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不止是不多,实际上已经开始。
药石银行的攻势在于无形,它不是玄幻的打斗,不会直接骑在脸上。药石家族在议事会的拘束下也不会对人使用攻击性的奇物。
一夜醒来,少年人们便发现几个城区到处都在有人讨论新开张的药石银行,说出药石银行喊出的口号,讲药石银行第一天就吸收了百万以上的存款,为了保存钱款,更在修建超大型的金库。
“怎么会有这么多?”
听到这个消息的河岸一拳头砸到桌板上。
“很正常。药石银行在落日城不像我们是没有基础的,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依附的小家族、小商人。没准你以前的老师也靠着药石家族吃饭,从药石家族那里买药材,药石一施压,他们自然会选择药石银行,给药石银行的开门红凑出个好看的数字来。”
与顾川想象的一样,药石银行同样是从最具有货币保管需求动机的商人群体入手的。而药石银行扩张业务的方法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威逼、恐吓和利诱。
利诱就是利息,实际的好处。
恐吓则在于药石银行正在有意无意之间贬低川水银行的存在,认为川水银行来自边民创造,安全性实在不足。
而药石家族对整个落日城的医疗产业具有非同凡响的控制能力,是人都可能生病,就需要药物,需要治疗,这是药石家族的威逼。
只半个节气的功夫,掌管账目的雨花和清露就发现已有许多大客户商人提出全部取出的要求。
他们所占据的存款足有川水银行十分之一,若是全部被取走,川水银行的资金流必然断裂。
卵石和洪沙都是交际好的,与这些商人一一交流,又是许诺,又是让利,这才勉强稳住。
他们回来的时刻便带回来了药石银行开出的诸多条件,还有他们自己抿嘴咬牙、痛苦不安的脸。
“药石银行也过分了。”
河岸忍不住拍桌而起,大叫道:
“我们还没有怎么样,他们怎么就以我们为敌?这为什么呀!”
“河岸,这是因为银行这个概念就是我们打出来的啊!”
卵石抿嘴道。
“我们自然会成为后来者的目标……就像川哥说的一样……不是我们不抗争就行的事情。”
少年人们的争吵弄得彼此焦头烂额。没有人的脸上还能有自信。
而那时的顾川却退出了争吵。
他正在请几个银行外聘的工匠为他做几件献给冕下的礼物。
一日如此,十几日也如此,不再关心药石银行的动态。
这叫少年人们更加不安。
一天晚上,河岸忍不住敲了敲顾川卧室的门。
顾川打开门,就看到河岸黑了两只眼睛,走起路上都苍白无力。他急匆匆地把自己今天收到的又一批商人决定取出存款,另存于药石银行的事情告诉顾川。
顾川也认真地听,只是听罢并无反应。
河岸等了好一会儿,见顾川还不说话,便道:
“小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
黑暗中,接着一点烛光,顾川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们已经不是说好了,要找个靠山吗?”
河岸一下子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顾川关心地问道:
“你怎么了呀!”
“我就是在想,为什么药石银行不能和我们好好相处呢?非要诱惑存款在我们这里的商人呢?”
河岸越说越气,说到最气的时候忍不住用拳头锤自己的胸口。
顾川是又好气又好笑:
“河岸呀河岸,你不知道,人之种种行为,皆如骑虎,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会骑虎难下。”
河岸始终抱有幻想,而顾川只有紧迫感。
“譬如这银行生意,做到了我们这一种地步,已经不可能和竞争者或新晋的竞争者善了了。”
想要前进,就要和对手正面对抗。
想要退步,对手不会退步,便会被时代风潮所逼。
想要保持不变,那么对手的进步就会把你压死,直到叫你一无所有!
“哪边的扩张性更低,等到另一边扩张起来了,别人自会把你吃掉。不具有扩张能力的、善良的、温和的东西,就会被那些严厉的、疯狂的、不停扩张的东西打倒。我们最好的、最有可能的善了方式只有一种。”
“是什么?”
河岸问。
夜深人静,不知何时,顾川一个抬头就看到几个少年人也堆在门外,听他们说话,他知道这些人如今都是紧张不安。
原本那点成功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和药石家族谈清楚,完成并购,合二为一,从而彻底取消竞争关系。之后,我们就可能要给药石家族打工啦!”
这是少年人们无法接受的,也是顾川无法接受的。
“就这,成功率也不会高。到时候,药石银行的阎王好说,那些小鬼们怕是还要天天恶心我们这些人呀。”
“但别担心。”
暗淡的烛光里,顾川把河岸拉起来,又打开门,见到那群少年人怯生生的面庞,平静地说道:
“我已经和议事会外城的办事处说过了,申请已经通过。很快,我就能觐见冕下……至少是冕下的代言人了。”
在门外,顾川转过头去,踮起脚尖,好望向遥不可及的内城。
无数灯光犹如星点,漂浮在内城上下,仿佛一片光耀的海洋,照亮了缓缓流过的淮水。
而落日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就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