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前,激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太阳在遮天蔽日的浓烟之中升起,显得黯淡无光,战斗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终止,反而更加激烈,秦武烈王的到来,为守城的士兵打了一针强心剂,但对于攻城者来说,又何尝不是看到了一劳永逸的机会
秦武烈王是中原的威胁,但并不是没一代秦王都有他这种气魄和能力的,特别是现在,秦国继承人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之下,如果将秦武烈王击毙在函谷关中,秦国发生内乱的概率是极大的
赵牧的中军战旗已经前称到了函谷关下数百米处,在这里,已经进入了城上床弩的射程,赵牧却是夷然不惧,此时此刻,城上也没有时间来照顾他了,他死死地盯着顺着云梯蚁附而上的赵军,看着抬着擂木一次次撞击厚实的关门的赵军,看着一个个从城上跌下,或被落石弩箭所伤而哀嚎着倒地的士兵
眼中没有怜悯,没有疑惧,有的只是决然
城下,尸体一层一层垒上去,最多的地方,已经叠起了数米高
赵牧看着城头,眼睛一点点的眯缝了起来,他看到一名赵军将领快要接近城头了,他的手攀上了城垛,他的人跃上了城头那是赵锋,他的儿子
赵牧翻身下马,抢前几步跑到了一名鼓手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鼓槌,用力地擂了起来随着赵牧的加入,几乎已经精疲力竭的赵军鼓手们亦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他们也看到了一队赵军已经攀上了城头城下,战鼓之声立时大振
城上秦军显然已经抵挡不住了,他们的黑甲军此时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该出现的地方,在赵牧的眼中,那些黑甲军反而在后退,他不由放声大笑起来,秦武烈王的到来,反而让他为此获得了利益,那些黑甲军此时定然是在护着秦武烈王,他们此时,本来应该出现在被突破的地方的
赢腾受伤了,胸腹之间,血肉模糊,上好的盔甲也挡不住对手的拼死一刀,那一刀,剖开了他的战甲,伤到了他的胸腹
他看到了被赵军突破的地方,但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组织反扑,从哪里攀上来的,是赵牧的亲军,领头的是赵牧的儿子他黯然叹了一口气,如果还有足够的黑甲军,或许可以挡住对手的冲锋,但现在,仅存的黑甲军已经被他派去保护秦武烈王了,其它的人上去,只是徒添伤亡
“放弃西城,向东城退!”染满鲜血的胡须的风中颤抖,赢腾整个人也在发抖,函谷关终于还是守不住了
对于这样的情形,赢腾还是有所预备的,东城与西城之间的城墙大道之上,被他用沙包垒成了一道道高墙,中间只留下了一个可供人通过的口子,撤到西城,将这些缺口垒起来,再做附隅之抗吧
赢腾可以撤走,但他一撤,函谷关就会完全落到赵军手中,从函谷关到咸阳,再无遮挡,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想坚持到最后一刻但是秦武烈王必须要走了
“赢程,死守东城到最后一人!”赢腾大吼道他需要有人断后,来为他争取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
半天之后,赵军战旗在东城楼之上迎风飘扬,赵牧站在战旗之下,东城,遍地狼藉,满地死尸,抵抗者都死了,没有俘虏,不是赵牧不想留俘虏,而是每一个秦军都抵抗到了最后,哪怕是伤得不能动弹倒在地上,仍然咬牙切齿,露出森森白牙,抱住赵军士兵想要咬上一口
最后一个倒下的是秦将赢程,赵牧认得他,这是秦军的一员悍将这样的敌人是可怕的,但这样的敌人也是值得尊敬的作为一名将军,一生之中,能与这样的敌人正面对战并战而胜之,此生无憾矣
赵牧心中的负面情绪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一扫而空了,这是赵军第一次站到函谷关上,他有一种想要长啸的感觉,虽然西城的抵抗仍然强烈,但那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秦军最大的依靠,险峻的函谷关,此时已经为秦军赵军所共有了,接下来,便是只凭着兵力的优势,自己也能活活淹死对方
“进攻,拿下西城,杀死秦武烈王!”赵牧喝道,杀死秦武烈王,不抓活的,赵牧心中已经下了决断,抓到了活的,对方便还有可能活着回到秦国,而活着回到秦国的秦武烈王必然会再一次成为赵国的梦厣
西城,赢腾跪在秦武烈王的面前,哀嚎道:”王上,你快走吧,回到咸阳,就算我们丢了函谷关,李信的二十万大军回返,我们还是可以守住咸阳徒谋反击的走吧!”
秦武烈王脸色严峻,手中的战刀拄在地上,”叔叔,我是不会走的,就在这里,我要与函谷关共存亡”
“你是秦国的王上,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我们已经扫平了匈奴,平除了后院最大的祸患,最多十年,我们便能恢复元气,展开反攻,秦国不能没有你啊!”赢腾怒吼,”以一己之快而不顾国家社稷,你想在史书之上留下骂名吗?”
秦武烈王大笑,”没有赢武,秦国依然所向披糜,叔叔,我来之前,已经作好安排,我如安然返回便罢,我若死去,赢英将继承王位,他在李信军中,可以确保无恙,有李信二十大军拥护,秦国也没有人敢作乱,这一次,便让赢武与叔叔一齐为秦国一战吧!”
秦武烈王大笑着,提着他的战刀,大步向外走去,一批批的黑甲军紧紧地跟了上去,赢腾一声长叹,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提着刀,紧紧地跟了上去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有死而已
赵牧已经回到了城外大营的中军帐之中,在他看来,这场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接下来的,是直捣咸阳还是稳守函谷,他需要向邯郸回报,如果直捣咸阳的话,那需要更多的兵力,更多的援助,面对着李信的二十大军,显然已经不是他能抵挡得了
相信中原六国大军,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数百年来,还没有那支军队能够直捣咸阳城下
外间的喊杀之声仍然在持续,赵牧却是安之若素,他提起笔来,准备向邯郸写奏章
大帐之外,太阳已经西沉,最后一抹阳光,将嫣红的光线顺着大开的帐门照射进来,在赵牧的大案之前,留下了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