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保康县。这是一个与匈奴控制下的草原接壤的县治,虽然名为保康,但其实却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以前匈奴人就如同收割庄嫁一般,一年总要来那么一回,长年下来,保康边线近百里的所在,竟然是渺无人烟,上好的田地,完全都荒废了,只有在靠近县治所在地周围几十里,方才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村子,一旦有事,这里的百姓便可以直奔县城去避难。
但是长年以来,匈奴人却只是在边境上袭扰,倒是没有长途奔袭上百里来打保康县治所在,这也让保康县周边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看了这里,你是绝不会想到,这个圈子之外,便是荒凉无人烟的所在。
今天秋天,情况好了许多,匈奴人在夏天中了秦人的计谋,被杀得大败,连匈奴王也被割了脑袋去,匈奴不复往日之盛,便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向外面扩展,毕竟县治周围那些土地,价格已经高得不象话了,而且越来越向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手中集中,别看那一个个的村子人烟稠密,但实则上,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租户,租子别人的田地,辛苦一年,交了租子,完了赋税,剩下来的已经是不多了,家里如果人口多了,那是铁定无法吃饱饭的。
越来越向少数人手中集中的土地,和越来越多的人口相悖逆,时常便有乱子发生,不是地主恃强夺了佃家的土地,让佃家无路可走,便是佃家被逼得无可奈何之时铤而走险,杀主夺财然后逃之夭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保康县的县令吴慈安便下达了一条命令,从与匈奴接壤往内五十里之内,但凡有谁愿意去垦荒的,谁开垦出来的田地便归谁所有,县府会给他新的地契,承认他的所有权。
那些土地,荒芜多年,但以前可都是良田,只要肯下功夫,最多一年功夫,便能将其重新变成肥沃的田地。
此令一下,保康县的那些无田佃户们可就都激动起来了,以前不敢去,那是因为有匈奴人不断地来劫掠,去哪里,基本上便是提着脑袋玩命的勾当,小门小户的老百姓,不求富贵,不求通达,只求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宁肯穷一点,苦一点,也不敢去哪里,但现在不同了,匈奴已经败得一塌糊涂,再也不会有大规模地劫掠了。
但就在无数佃户们收拾家当准备去垦荒,同时也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河间郡将陈瑛率领的三千河间精锐在草原之上全军覆灭,被杀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也没有跑回来,这个消息如同兜头一盆凉水,将这些佃户们的热情全浇灭了,打包好的行礼重新散开,收拾好的行装又放回了原处,原来草原之上,那些凶恶的匈奴人,并没有完全灭亡。
消息传来之时,吴慈安也是惊得一蹦三尺高,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大的意料之外,那股消灭了陈瑛三千军队的神秘队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论是他,还是最后从河间郡派来的特使,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是从死亡士兵的身上的伤口分析,是匈奴人下的手。
虽然那股力量再也没有出现,但河间郡仍然重新派出了三千士卒驻扎在保康以惫不患,半年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三千士卒被调回去了两千,因此为此,河间郡主严圣浩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他需要集中自己的精锐去向某人示威。
但经过这么一顿折腾,吴慈安苦心冥想弄出来的这么一个安民之策便化为了泡影,无论他再怎么劝说,已是没有一个百姓愿意去冒险了。眼看着冬天已至,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吴慈安脸上的皱纹愈发的深了起来。
他不能趋赶这些人出城去,因为这些人也是他麾下的子民,只不过冬天一到,他们无处可以避寒,无地可以乞食,便只能来到繁华一些的县城求生。
有事做时,这些人便去打零工挣些饭食,如果无事可做,自然便会偷鸡摸狗,敲诈勒索,是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保康城内治安最差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一直要持续到明天开春天气暖和起来方才作罢。
但今年情况有所不同了,因为城里还有一千郡兵。
保康是边境县,城池造得较高高大,与扶风一样,想要硬攻,是不大可能的,保康原有五百县兵,再加上一千郡兵进驻,保康在安全之上倒是无虞,别说是现在匈奴势危,便是匈奴强盛之时,想要硬攻城池,不付出巨大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吴刚啊,这几个月,你可要打点起精神来,一定要确保城内以及外面各村的治安,每年这个时间,都是最难熬的,大雪一下,日子便难过,总有些过不下去的人,会铤而走险的。”看着自己的本家侄子,也是保康县尉的吴刚,吴慈安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