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不是小孩子,他是跟着叶天南流亡十数年的重臣,朝堂之上诡谲难辩,风起云涌之事,他不知见过多少,叶天南的一席话,如何能让他相信?他一下子直挺挺的跪在了叶天南的身前。
“相爷,何必如此,何苦至此?高将军若胜,相爷可去为他筹谋,以相爷在这天下的交游之广,布局天下之能,必能使高将军在这天下更加举足轻重,高将军若败,相爷可效十数年之前,卧薪尝胆,以期东山再起。”
叶天南微微摇头:“今日已不是十年之前了。高远若败了,叶氏便败了。高远若胜了,我更不能去他哪里,这岂不是与人口实,陷其于两难之境?”
叶重眼中一阵酸涩,慢慢地道:“高将军若胜,叶相是想给高将军一个借口?”
叶天南微微一笑,“叶重,你长进了!既然明白我的心意,何必多言,带着叶枫去吧,以你之才,以高远用人之能,到了他哪里,远胜你跟着我,若真有哪么一天,叶枫还需要你看顾呢!”
叶重不再说话,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本是干脆之人,见叶天南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
看着叶重消失,房门被掩上,叶天南回过头来,淡淡的月光之下,身边仍然闭着眼的叶氏脸上却是珠泪滚滚。
“你醒了?”叶天南叹了一口气,“也都听到了吧?”
叶氏睁开双眼,看着叶天南,“老爷,你真要这么做吗?”
叶天南沉默半晌,“当年大周一统天下,分封诸候无数,这些年下来,无数小国被灭,才兴起这天下七国,像秦国赢氏,以前也不过是大周的一个臣子,还是那种最为偏远最不起眼的臣子,但百年下来,你看又如何?现在的赢氏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国?”
“老爷,你是想让高远效仿秦国赢氏之举?”
“高远对我说过一句话,当时觉得甚是大逆不道,现在想来,却是极有道理,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叶天南笑道:“他秦氏能崛起于边地,现在却武慑六国,说不定高远也能做到这一点。只看他不经意之间落下的棋子,便能看到高远的确是有志于这天下,既然如此,我便再推他一把,成与不成,便看他的造化吧!他若成功,我叶氏必当再兴旺百年。夫人,这是一场豪赌,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以现在几乎微不可道的赌本来参赌这一场天下豪局,不管将来是输是赢,我们都赚了呀!”
叶氏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紧紧地拥住了叶天南,“老爷既然心意已决,妾身自然是相陪。”
“只是对不起你了。”叶天南歉然道。
“老爷这是说什么话,我们是夫妻,自然是夫妻一体,夫唱妇随,同生共死。”
再无睡意的二人,干脆坐靠在床上,相拥在一起,絮絮叼叼地怀念起了几十年前的往事,叶氏的脸上散发出阵阵光辉,嫁给叶天南这么多年,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光?虽然知道时日已不多,但此时的她,心中却是无比的幸福。
时光便在夫妻二人的唠叼之中点点逝去,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骇人的惊呼,两人这才相视一笑,一夜未眠,两人却丝毫不见疲倦,反而有点兴奋。
门就在此时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狄愁飞站在门边,看着神色平静的叶天南夫妻两人,圆瞪着双眼,眼神之中的震惊与不解兼而有之,但更多的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肌肉在此时却是放松了下来。
他弯下腰去,向两人深深鞠躬,“叶相,夫人,实在对不对,打扰了。”
叶天南看着他,“你是?”
狄愁飞仍然弯着腰,脸上的神色变得谦恭了一些,“在下是燕翎卫驻天河郡指挥,狄愁飞。”
“原来是狄指挥!”叶天南笑了笑,“外间出了什么事?竟然让狄指挥如此失态?”
狄愁飞直起身子,看着叶天南,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愤怒,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多样神色掺杂在一起,便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极其精彩。
叶天南大步走到外间的晒台之上,入目之处,亦是脸色微变,难怪狄愁飞如此失态,院子里,走廓中,大门边,一个个押送自己的燕翎卫尽都软倒在地。
“都死了?”他转头看着狄愁飞,脸上却闪过的是一丝幸灾乐祸之色。
“只死了几个人,剩下的,却都是被人都晕了!”狄愁飞脸上怒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