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呢，当然不愿意崔昂回来，这样一来，他在西府又要排第三了。要是新进一个，他自然而然就排第二了。</p>
两府之中，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支持自己的大臣，这让赵琐觉得很失败，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危机。让崔昂回来的心思，也就更强烈了。</p>
崔昂这一次是几乎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光了，可愈是这样的人，就愈合自己的心意啊！他除了依靠自己还能依靠谁呢？没有自己的力挺，转眼之间他就会被其它人撕扯得粉碎。</p>
看着诸人，赵琐缓缓地道：“秦宽等人之罪，一直是崔昂在处理，此事牵涉颇大，更让人愤怒的是，一众证人在半路之上竟然被截杀，贼子胆大妄为至此，视律法如无物，如不一追到底，朝廷尊严何在？”</p>
“官家，臣以为，此事不宜公开追索，那些书信，臣也看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至于人证被杀，更是一笔糊涂帐，到现在不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吗？”罗颂摇头道：“官家，这一次大败之际，我们更需安定人心，而不是让大家都人心惶惶啊！”</p>
“正是要安定人心，才必须要将此事追查到底！”赵琐冷冷地看着诸人道：“崔昂这一次的确没有把事情办好，两府他不用呆了，转任御史中丞吧，让他负责这件案子的审理，由他而起，便由他来终结。现任御史中丞兰四新，晋东府参知政事，你们以为如何？”</p>
“兰四新任御史中丞不到一年，资历稍浅，又无殊勋，骤然宣麻拜相，只怕难以服众！”罗颂连连摇头。</p>
“御史中丞之职，本就是督导众官，惩治不法，崔昂一带罪之人，焉能出任此职！”陈规亦是连声附和。</p>
他们二人，都不愿意这件事情再闹大了。罗素是马上要去职的人，当真有些无所谓，他们两个可就不一样了，让崔昂去御史台，只怕就会弄出一件弥天大案来，现在这家伙红了眼睛，连皇子都牵扯了，还有谁他不敢撕咬？一兴大狱，天下不稳，不管是东府还是西府，都不愿意面临这样的局面。</p>
连遭反对之下，赵琐勃然大怒，站起身来，竟然是拂袖而去。</p>
屋子里一众人等都面面相觑，这样的状况，似乎以前没有碰到过。众人都看向了罗素，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以此人为首嘛！</p>
“走吧走吧！”罗素站了起来，“过两天陛下气消了，再来商讨此事，这件事，也不着急嘛！”</p>
“罗相，再过上两天，可就要封印了。”罗颂提醒道。</p>
罗素嘿嘿一笑：“封印放假过年嘛，正好，十好几天呢！让大家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嘛。”</p>
一行人刚刚走到宫门口，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见到官家身边的贴身宦官曹权正小跑着追了过来。</p>
“首辅，首辅！官家请您回去，有事相商！”跑到一众人跟前，曹权低声道。看着一众人等一个个都有些脸色不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说起来他在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更知道这些相公们的脾气，真惹恼了他们，指不定就会对自己饱以老拳。</p>
陈规看了罗素一眼，嘿嘿一笑，袍袖一拂，扬长而去。</p>
罗颂却只是抱了抱拳：“罗相，我等便先去了。”</p>
李光却是招呼也没有打，竟是扬长而去。</p>
官家这自然是打着各个击破的打算了。而眼下，最容易被攻破的，便是首辅罗素了。</p>
出了宫门，李光跟两人招呼一声，上了马车径自走了。</p>
罗颂正欲登上自家马车，身后却传来了陈规的声音。</p>
“逢辰，一起去喝一杯？”</p>
罗颂愕然回头看向陈规，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最忌讳的其是便是私下里这样的密会了。</p>
看着罗颂左右打量，陈规笑着道：“左三街那边有一家烤鸭馆子，正儿八经的用果木烤的。”</p>
罗颂不由笑了起来。</p>
左三街那边，可是官员们最爱光顾的地方，陈规选在哪里，自然也是示之于众人，两人光明正大的意思。</p>
左三街这家烤鸭店的店面不大，但生意的确是极好，两位相公来的时候，屋子里已是差不多坐满了人。</p>
不过这两位要进来吃烤鸭，其他的人，便只能离开了。</p>
转眼之间，屋子里的人，便被护卫们清理得一干二净，便是烤鸭的厨屋里，也站上了几个卫士。</p>
“罗介山顶不住的。”陈规道：“你应当比我更了解他，他只是在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想与官家再做一笔交易而已。罗焕今年出京，多少是受了他的连累。不趁着这个机会为罗二再谋点福利，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p>
“罗介山这两年，当真是昏聩了。”罗颂摇了摇头：“一世辛苦赚来的名声啊，这样下去，连最后一点坚持也守不住了。”</p>
“可他毕竟是首辅啊，只要他还在位一天，他就是首辅！”陈规道：“逢辰，看起来官家要留崔昂在京的意思，是极为坚决的。”</p>
罗颂怒道：“崔昂在京，而且在御史中丞这样的位子上，必然是要兴大狱的。官家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要留他在京，只不过是想将荆王彻底给摁住而已。景升，如果你我不能阻止此事的话，有多少人要遭殃？”</p>
陈规嘿嘿一笑：“逢辰，你这是在萧禹担心吧？”</p>
“岂止是萧禹？”罗颂叹了一口气。</p>
陈规看着罗颂，突然道：“逢辰，罗介山一走，你摁得住崔怀远吗？先跟你说啊，以前我虽然是枢密院事，是他的上司，但可也摁不住这个人。”</p>
罗颂眼神微凝，“景升，你什么意思，就明说！”</p>
“逢辰，你也摁不住他。特别是现在，这个人已经疯狂了。官家又要借他的手来振压荆王，以你我之能，只怕掌控不了局势。”陈规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劝你，这首辅之位，你便退上一退，不要争了。”</p>
罗颂顿时便垂下了眼睑，为了这个位子，他熬了这许多年了，岂会因为陈规这么一句话就放弃？</p>
“逢辰，眼下这个位子，不好坐啊！”陈规继续劝道：“当真让崔怀远兴起了大狱，到时候弄得不可收拾了，谁来为此负责？”</p>
罗颂眼皮一跳，抬起头看向了陈规。</p>
“就像罗介山这一次不得不去职，当真是因为他有什么大问题吗？”陈规道：“不是的，是因为需要有人来为今年的惨败而负责啊。能向天下人交待的，除了当朝首辅，还能有谁呢？恕我直言，你此时上位，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是国朝当政时间最短的首辅了。”</p>
罗颂学地吸了一口气：“你准备荐谁？”</p>
“夏诫夏治言！”陈规笑了起来。</p>
“夏治言回朝，河北如今如此惨淡，谁去拾掇这个乱摊子？”</p>
“陕西路安抚使马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