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带着一身寒风踏进暖阁的萧绰微笑着欠身对正在批阅奏折的耶律俊行了一礼。侍奉在耶律俊身边的太监王继恩却是敢紧走了过来,接过了萧绰解下的披风。
耶律俊放下笔,搓了搓手,笑道:“辛苦了,天寒地冻的,还让你在外奔波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为君分忧,份内之事!”萧绰斜身坐在了软榻边上,道。
“走这一趟,感觉如何?”看着王继恩小意地为萧绰奉上了一杯热气腾腾地香茶,耶律俊笑道:“先喝点暖暖脏腑。”
抿了一口热茶,萧绰道:“国库空虚,兵备松驰,但下面这些头下军州,倒是一个个膘肥体壮,一个个富可敌国。陛下,这一次解决了三个头下军州,今年至少皮室军年节时候的军饷、赏赐便都有着落了。”
“钱还是次要的问题......”耶律俊沉吟着道。
“不错,钱还是次要的。”萧绰摇了摇头:“更严重的是,下面的部族军的战斗力,完全不值一提了,即便是宫分军,战斗力也堪忧。属珊军成立不过一年,但对上部族军,完全就是摧枯拉朽,第一仗的时候,两千宫分军也跟着部族军造反,在秦敏和完颜余睹的轮番攻击之下,也没有撑过一柱香。”
耶律俊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家,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做点什么的,他们的军队都是如此,可见其他那些得过且过只想着混日子的军州的战斗力如何了。咱们大辽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国,实则上内里,早就腐朽不堪,与那宋国相比,倒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你不说我疤,我也不说你麻啊!”
“陛下既然已经登基,这样的状况,自然便会有改观,倒是宋国那赵氏父子,何来此等魄力?以后每过一天,我们便会好上一分,而他们,则会更烂上一分,用不了多久,两家便会彻底拉开了!”萧绰道。
“那可不见得!”耶律俊笑着摆手道:“进城的时候,本安该当跟你大致说了一下吧?”
“宋国那边要成立贵州路。”萧绰点头道。
“你二哥当真是了不得。”耶律俊道:“如此局面,竟然让他生生地翻了盘,不过退隐年余,便又重新走回到了台面之上。说实话,当我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是真正的吓了一大跳,二十五岁的一路安抚使呢!”
“着实是没有想到!”萧绰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之上多谈。
“萧诚在整顿西南。”耶律俊眉头微皱,正色道:“以前黔西南,罗氏鬼国,罗殿国,都只能算是宋国的附庸而已,包括播州扬氏,思州田氏,宋国其实还是防着他们的,他们成不了宋国的助力,反而要牵扯宋人的精力。但现在,可就大不一样了。”
“陛下是担心宋人能走到我们前头去?”萧绰冷笑。“赵氏父子不去说他,只说说如今都堂的几位,夏诫,也就能算是一个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是一把好手,让他平地起高楼,他还真没有这个本事。罗颂倒是能做事,却是典型的那种好谋少断之人,无法撑起大局,崔昂不必说他,有此人在宋国都堂,是我大辽之福。而枢密院陈规,身为宋国百万军队之首,却优柔寡断,明知宋国军队之问题所在却束手无策,做事畏首畏尾,怕这怕那,而李光,一个御史出身的知枢密院事,嘿嘿,他知道军营大门往那边开吗?有陈规在,还能勉强支撑,一旦陈规离去,让这李光做了枢密之首,宋国的军队,不哗变就算不错了。”
听着萧绰对宋国如今几位权臣的尖刻评价,耶律俊不由附掌笑道:“要是他们听到了你的这番话,只怕要气到吐血。不过在我看来,如今河北路上的马兴,还是不错的,另外东南沿海几路的封疆大臣,在治理地方之上也颇有独到之处。”
“脑壳得了病,其它地方再好,又有什么用?”萧绰不屑地道。“陛下,当初荆王在时,宋国边军何等锋锐?可是荆王一去,河北路上数万边军又如何呢?”
“宋国这数万边军,配上地方厢军、乡勇、团练,足以组织起数十万大军,当初可是让我伤透了脑筋。数年谋划就是想弄震这支拦路虎,最后却是宋国皇帝帮了我的大忙!”耶律俊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上,这一次的功勋,却是居功置伟。
“所以说,陛下根本就不必担心宋国,如今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萧绰道。
“可我担心你的两个哥哥!”耶律俊道:“本来我以为你大哥会与宋国不死不休,在陕西路上打个你死我活,这样我就有了可趁之机。可是你大哥身边有高人啊,明明在陕西路之上痛击了宋人,最后却是能舍下那一块块肥沃土地,转身就撤回到了横山以北,与宋人停战,这等举动,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以他如今之实力,便是自立为王独建一国,也是毫无问题的,但他偏生就不这样做,如今还打着大宋西部行军总管的旗帜。”耶律俊苦笑一声:“他如果自立为王,与宋国便成死敌,如今他这样,却是给了宋人无限想象的空间,也让我大辽,仍然得分出极大的注意力关注于他。他的军队,可不像宋人那般容易对付。”
“据我所知,大哥正一路向西,至少五年之内,他没有精力来关注我大辽。”萧绰淡淡地道:“不管是吐蕃故地还是西域三十六国,都够他忙活得了。对于西军,现在只需要保证足够的监视。”
“当年萧定提出的三路伐我大辽之策,端地是狠辣无比。如今中路已经被我们破了,但西边这一路,却是如同一把尖刀,直接顶在我们腰部,让人真是不舒服,可一时之间,我们还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不但不能与他翻脸,还得小心拉拢。”
“林平不是去了吗?他手段高明,说不定便能为大辽立下奇功,说服大哥!”萧绰道。
耶律俊目光闪动,却是伸手握住了萧绰的手:“林平是我倚重的心腹干才,又是我的师兄......”
“陛下不必说了。”萧绰却是甩手挣脱了耶律俊的手,直截了当地道:“以如今之局面,陛下尽管放心,我不会动他一根寒毛,但什么时候灭了宋国,我便会什么时候开始对付他林家,陛下也可以这么跟他说。”
耶律俊干笑了几声,知晓萧绰脾气,却也是不再劝了。
只要当下能同舟共济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