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更替,血雨腥风。
“可怜了一条大好的汉子。”朱祁钰写完了敕谕,让兴安送到东胜卫,由东胜卫军转给袁彬。
袁彬做出了弑君的事,即便是有朱祁钰的敕谕,他依旧是只能以死谢罪,即便是回来,也是口诛笔伐,不得安寝,家人也会跟着遭殃。
兴安面露难色的说道:“陛下,宫里听闻来了消息,有些着急,催着要,太上皇后钱氏,又开始哭了。”
朱祁钰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了兴安,无奈的说道:“你说这消息,朕怎么跟皇嫂说呢?”
兴安接过了军报,看了半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钱氏是个好女子,朱祁镇北狩之后,一直来回奔走,情深至此,让人感慨。
可惜了,钱氏遇人不淑,她碰到的是朱祁镇,这家伙,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朱祁镇的极度自私自利和利己主义,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也带着大明走向了噩梦。
“掐头去尾送入宫中?”兴安看着军报,犹豫的说道:“太医说,太上皇后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怕是,怕是眼睛就要不得了。”
朱祁钰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孙太后那里,原样送过去,皇嫂那里,就掐头去尾吧。”
掐头去尾,自然是告诉钱氏,朱祁镇在迤北过得很好,两天一只羊,五天一头牛,吃嘛嘛香,让钱氏不再忧心。
至于孙太后那里,就没必要了。
“于少保走到哪里了?”朱祁钰放下了朱祁镇的事,问起了自己的肱股之臣去向。
兴安翻了翻找出了于谦的奏疏说道:“于少保的奏疏在这里。”
朱祁钰认真的看完了于谦写的奏疏。
于谦人已经到了宣府,并且已经转了十七个军堡,将这些军堡的种种,说的非常清楚。
里面有个小细节,那就是秋雨冬雪,山外九州一尺之土皆为冻土,来年无蝗之虞。
朱祁钰才知道原来蝗虫是秋季产卵在土中,秋收之后,深耕翻土,冬日一到,蝗虫卵都冻死了,来年不会有蝗虫的灾害。
于谦在奏疏中陈述了许多他治蝗的经验,都是他二十四年来巡查地方,所有的经验总结。
“翰林院和国子监那帮人整日里没事干,喋喋不休,把于少保之前关于治蝗奏疏,全都整理成册,日日诵读,若有一天前往地方任职,治蝗是头等大事。”朱祁钰将于谦的奏疏拿在手里。
治蝗很重要。
于谦在奏疏里,用了一个词,叫泣血以闻。
具体来说,于谦在奏疏里,写到了一件事,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兽之不若也。
如果有了蝗灾,甚至会有父子自相残杀,只为吃掉对方的事情发生,那时候人连禽兽都不如了。
蝗灾之下,人不是人。
“臣领旨。”兴安俯首说道,其实治蝗二字,岂止是于谦在说,可是地方吏员,也知道其危害,可是却是时有发生。
京师保卫战打完了,于谦是个很擅长打仗的人,但是他更是一个二十四年的经年老吏,他对于治理地方有许许多多独到的见解,有着更多更好的经验和方法,可以与朝臣共享。
总之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大宝藏。
但是大明京官、两京一十三省的地方官们,是不愿意听这些见解、经验和方法的。
蝗虫起来了,闭上门,又饿不死他们,治蝗又累又苦,干嘛要受那个罪呢?
没事,朱祁钰可以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听。
于谦在奏疏中,最大的内容,还是说的农庄法,除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外,他断言,农庄法在宣府必然可行。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于谦对于朱祁钰的农庄法是赞同的,他知道那是一种解决大明膏肓之疾的一种思路,也是军屯卫法的一种延伸,是有很强的执行基础的。
但是他却并没有立刻马上的推行,而是暂行军屯法,深入调查之后,才确定,这法子切实可行。
具体怎么做,于谦在回京之后,会面圣奏禀。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朱祁钰收起了奏疏,于谦行至塞外,依旧对朱祁钰这个皇帝行其教育讲经之职。
器指的是车服,名是爵号,这些东西不可以随意给人,这是君王所需要考虑定夺的事。
器名二字,有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的说法。
近来,朝中对于征南将军宁阳侯陈懋封公之事,多有议论,于谦这句大概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希望朱祁钰慎重一些,不要给陈懋封公。
陈懋的功劳可以封公吗?不可以。
陈懋的征南大将军征伐的不是安南,而是福建民乱,在大明的功赏制度中,西虏人头一颗五十两,民乱人头一颗才二两,而且不给银,折给米粱,而且因为是民乱的原因,对于杀良冒功查的极严。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撺掇着为陈懋封公呢?
德不配位,功不享爵的下场是什么?
唯死也。
这群人撺掇着给陈懋封公的人,压根不是为陈懋请功来了,而是为了捧杀。
将其捧得高高的,然后让他重重的摔下来,摔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弹劾不了,就捧杀,自古这群文人的招数,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
于谦提醒陛下慎重,自然是提醒陛下,一些事,得辩证的看待。
“朕有那么好忽悠吗?”朱祁钰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各种翻转又反转的消息,看了不要太多,让子弹飞,都变成了一门显学,让学了。
自己哪里有那么好忽悠。
他感慨万千的说道:“王恭厂那边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