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明白沈明臣的意思,金州落在李氏之手,如果自己率着这十数万大军借道,那是绝不可能的,而且李氏也不会放着如此削弱自己的良机不用。也就是说,眼下自己手里的军队,最多能带走一两人萧氏的铁杆心腹,借道李氏地盘返回幽燕,而换到活着的代价就是从此要沦为李氏的一枚棋子,被他们用来牵制洛阳。
从一个下棋的人沦落到了一枚棋子,饶是萧远山如此冷静,心中也着实不甘。手指轻叩桌面,心里却还在想着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解开眼前的困境。
“大帅,时不我待啊!大丈夫能屈能伸,过得眼前这一关,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李氏与洛阳的争斗不是一时三刻便会结束的,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机会!”沈明臣道。
是的,只要活着,活着就会有机会。萧远山瞬间大彻大悟,踏入天下争雄这个大棋盘,便要做一枚棋子的觉悟,谁又能肯定将来自己不会成为另一位棋者呢?想当初,李清还不是一枚棋子,而且还是棋盘的一枚棋子。
“沈先生说得对,重要的是活着。”萧远山下定了决心。
堂下诸将听着两人这一番对答,心中已是明白,要想实行此策,必然便要有人率大部人马,主动向秦州发起攻击,以换取撤退金州这一部精锐能顺利脱身,换而言之,攻击秦州的这些人就要有必死的觉悟了,一时之间,大堂之上,陷入了沉默。
迟疑片刻,万伦站了起来,“大将军,万伦愿为大将军分忧,率人马攻击秦州。”
萧远山正想答话,一边的沈明臣不露痕迹地扯扯他的衣摆,萧远山一愕,转瞬便明白了沈明臣的意思,他这是不放心万伦,假如万伦有了异心,则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毕竟有了田丰的例子摆在前面,田丰何偿不是萧氏的老将,而一旦作反,其危害之大,难以估量,而现在,萧氏是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变故了。
萧远山脸上露出笑容,“万将军敢为人先,愿为大家伙儿闯出一条生路,萧某是极为佩服的,但是,这满屋子姓萧的人,就没有一个有种带把的吗?”说到最后一句,萧远山已是声色俱厉。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两员将领战了起来:“末将愿为大将军分忧!”萧远山循声看去,却是萧家两个旁支出身的将领,一名萧劲,一名萧锐。
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萧氏直系子孙,萧远山心中怒意勃发,“萧劲,萧锐,好,好,但是你们二人从没有做过数万大军的统帅,由你们来指挥,只怕别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你二人只可作偏师,不能为正印啊!远航,你素来骁勇,又有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便由你来统领军队进攻秦州,萧劲萧锐二人率偏师为辅,如何?”
萧远航诧异地抬起头来,他是萧远山的亲弟弟,这等必死之事,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看着哥哥眼中的神色,萧远航知道,这已是他最后的决定了,萧家需要有一个够份量的人出来,以迷惑秦州方面的判断。
“大哥,我愿意!”
帐中顿时传来松了一大口气的声音,萧远山厌恶地扫了一眼众人,而万伦也是一脸的不豫坐在下面,刚刚沈明臣的小动作,如何瞒得过他?
大计既已定下,诸将立刻要赶将回去,准备接下来的行动,房中转瞬之间,便只剩下数人,萧远航走到门边,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向着萧远山一揖,萧远山会意,站起来,轻轻地抱了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道:“萧氏必须要有一个够份量的人留下来稳定军心,大哥希望你明白,不要怪大哥。你的家人,我会妥善照顾的。”
萧远航点点头,转身而去。
萧远山与沈明臣两人相对无言,此一刻,与当年被逐出定州时的情景何其相似啊?
房外,一名亲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向萧远山低语几句,萧远山霍地站了起来,“快带他进来!”
沈明臣也站了起来,“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个人已从房外跨了进来,现身风尘,满脸疲惫,“萧富见过大将军!”
“阿富,洛阳到底情形如何?国公爷怎么样了?”萧远山一把抓住萧富,连一边的沈明臣也神色有些紧张。
萧富一脸惨淡之色,“大将军,全完了,全完了,这是国公爷给您传出来的最后一道消息,从哪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了。”
萧富解开外袍,拉起内衫的下摆,哗啦一声撕开,从里面取出一片残布,递给萧远山,萧远山心里一沉,知道国公爷的情爷已是坏得不能再怀,居然连写信的纸都没有了,展开布片,却是触目惊心的八个大字,“忍辱负重,借道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