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毫不在意，灵巧地扶着他道：“公归公，私归私。撇开公事不论，前辈年长，晚辈年幼，晚辈尊敬些也应该的；何况前辈德高望重，值得尊敬。”</p>

何陋可不敢享受她的尊敬，就这一会子工夫，他见识到这小丫头几副面孔，且转换自如：见面时一派天真烂漫，让人毫无防范；于不经意间陡然反击，神情严厉，一系列控诉质问逼得他差点无法回应；最后的挑衅更是犀利果决，将他拉入了这天下纷争，除非他能胜出，否则她将踩着他的肩膀成就大业……他一定能胜出吗？</p>

他竟有些不敢确定了。</p>

瞥一眼李菡瑶，他目光幽深。</p>

“那就有劳姑娘了。”</p>

“应该的。前辈身子还好？”</p>

“还算健朗。”</p>

两人随意闲谈，进入县衙。</p>

身后一干文人：……</p>

落无尘瞟了李菡瑶一眼，转身，对众人拱手道：“诸位请——”一副主人的架势。</p>

韩非嘲弄地问：“看来，落兄已经奉李菡瑶为主，论讲时定站在女人一边了？”</p>

落无尘点头道：“不错。”</p>

一人骂道：“真不知耻！”</p>

落无尘淡淡回道：“家母是女人，祖母亦是女子，曾祖母、高祖母等都是女子，血脉传承不敢忘，养育之恩不敢负。”所以你们才是不孝子孙！</p>

众人听出来了，均气愤。</p>

又一人道：“你父祖皆是男子，伦理纲常你都忘了？”</p>

另一人道：“他乃不忠不孝之人！”</p>

那时，众人已经进了仪门，到了大堂外，落无尘忽然站定，转身面对众人，认真道：“李姑娘麾下不止有女子，还有男子，李姑娘用人，看重的是其才能和品性，无关男女。诸位的精妙言辞不妨攒在心里，留待论讲时再说，眼下么——”他看向宽阔的大堂公门——“还是先看梅子涵的下场吧。”说罢欠身道：“诸位请——”</p>

众人见他从容不迫，一身黑衣也难压飘逸风采，嫉妒的很，想说什么，又无可说，彼此对视，蜂拥进入大堂，很快又被赶了出来，因为人太多了。</p>

大堂内，早有衙役在火凰滢示意下，搬来数把交椅，放在堂下左右两边，李菡瑶将何陋送到右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说声“晚辈得罪了”，便收起谦逊活泼的姿态，神情一正，昂然走到公案后坐下，并连续下令：</p>

令火凰滢将案卷呈上来。</p>

令落无尘简述案情经过。</p>

听完立即下令传伍家主事人、伍家工坊的女工颜氏、颜氏所在工坊的管事以及相熟女工、颜氏婆婆，街坊邻里，以及审问此案的齐主簿、打死人的衙役阿茄等一干人全部传来，分别押在大堂左右的刑房等公廨内，听候传唤。</p>

其专注风采，与刚才又不同。</p>

何陋静静看了一会，神情莫名。忽招手叫落无尘，请他提供笔墨，当场写了一封信，封好了，对李菡瑶道：“请李姑娘派人将这信送到魏府，请魏老爷子前来见证。”</p>

李菡瑶欣然应诺。</p>

魏老爷子，即魏奉举。</p>

李菡瑶新办女学，任魏若锦为院长，魏奉举推病装糊涂，何陋可不相信他真不知情，然人各有志，他不便置喙。</p>

今天邀请士林同道来讨伐火凰滢，他也曾邀请魏奉举。魏奉举依旧托病不愿来。眼下事情闹大，李菡瑶现身，何陋不想放过老友了。——他与李菡瑶对上，魏若锦是李菡瑶得力助臂，魏家怎能置身事外！</p>

所以，魏老头别想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