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莺不惊深梦(下)(2 / 2)

帝师传奇 柳折眉 5908 字 2019-09-13

霓裳阁不是青楼淫艳之所,阁中伶人自有一份尊严不容放肆,但作为承安最著名的寻欢作乐的***地交际场,霓裳阁本来便是商界士绅与文人官员往来之地。这两年北洛西陵会盟通商,又有质子和亲,霓裳阁里自然少不了西陵商人的身影。上方无忌时时流连霓裳阁,用意显然有一层在诗歌曲赋的文词唱和之外——这原是胤轩帝默许而京中敏锐者共知的事情。近日上方无忌因为西陵新太子之事正当避嫌,又逢倾城公主有孕,他由此闭门谢客不出,专心在驸马府中陪伴妻子,连素来流连的霓裳阁等地也再不踏入半步,当真是一反往日嚣张而显出十分安稳。但此次为贺西陵新太子册立北洛遣使西行,又关系到回程之时河工的巡查,霓裳阁在其中的联系可谓千丝万缕。风司冥手下宁平轩通盘主持此次出使事务,方才得知他也在此,青梵头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为此事而来。但是此刻,青梵却是有些微微的迷惑了。

目光转过,见秋原镜叶在一旁端坐,眼观鼻,鼻观心,全是府衙之中的规规矩矩一丝不苟,青梵只觉心中突然一阵泄气。“镜叶?”

“老师……”

“啊,我来迟了!”秋原镜叶话音未落,包厢门已然打开,红衣俏丽的女子笑盈盈跨进门来。“红儿拜见公子!早知道公子今日过来,就该推掉下面的演出专心等着伺候……都是许妈妈的错,说是逢到十六便要上新节目,可新节目哪有公子重要?”

青梵微笑颔首,花弄影随即将目光转向秋原镜叶。“这位是……秋原公子吧?两年未见,公子风采可是远胜昔日,一下子竟是让人都反应不过来了!公子大人大量,不会怪罪红儿这么半天才认出来吧?”说着按照伶人舞女初次见到贵客的礼节向秋原镜叶深深一拜,一双大眼却是直直看向十九岁的少年。“拜见秋原公子,小女子花弄影这厢有礼了!”

听到最后一句充满笑意的见礼,秋原镜叶顿时涨红了面孔:他这时才猛然想起两年前那场“热闹”,正是眼前这位俏丽女子对半醉不醉闯入霓裳阁的风司冥和上方雅臣两位亲王处处挑逗调笑,更将自己拖入两人的赌赛斗酒之中;但同样也是她在自己的酒里动了手脚换了醒酒之物,打发了闲杂人等,最后同自己一齐伺候这两位令人无奈的主子平安过夜——因为那场两位亲王意气之争的“拖累”,自己足有一年不敢碰酒水之物,而霓裳阁也成为除非必要连下朝还家都要尽可能绕道远离的所在。此刻耳边笑语盈盈,一抬头便见一双大眼波光潋滟,秋原镜叶只觉脸上发烧,竟连耳根子都红了个彻底。

据说冥王在那一次之后,也是远离酒色之类,更不用说烟花风流之地……脑子里一时都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秋原镜叶急急端起眼前茶杯一口灌下,顿时呛得咳嗽连连。

“红儿!”轻咳一声,青梵掩饰住笑意沉声道。“给镜叶把杯子斟满。”

花弄影笑着行过一礼,这才上前拈过秋原镜叶手中酒杯斟满。却不递与镜叶,转手端在自己面前,凝视着秋原镜叶的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盈盈。“镜叶小公子许久不来,红儿心中无日无夜不在想着,今儿见到竟然一时失态了……红儿这便自罚一杯,公子可不许再跟红儿生气,又将红儿撇下这般久。”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亮一亮杯底然后才重新斟满送到秋原镜叶手里。

下意识地接过酒杯,望见那双水漾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妩媚笑意秋原镜叶顿时大窘,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眼睛急急转过目光,盯住青梵拼命求助示意。

青梵笑着叹一口气,随即抬手示意;花弄影这才转回到青梵身边,娇笑着偎进他怀里。“好几天没见到公子,红儿都没精神应付客人,只编了新节目出来,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边说着一边按住青梵心口,“公子这里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所以才过来的呢?”

“红儿那样聪明,当然知道是与不是。”瞥一眼秋原镜叶瞠目结舌、惊讶又尴尬羞涩的表情,青梵笑一笑继续容忍着花弄影十指在自己胸前的挑弄,“既然编了新节目就该拿出来,知道这位秋原公子身份还需要这么磨蹭吗?”

“老师,不要啊!今日我可再不能作诗论文了——”

听到秋原镜叶直觉反应地惊呼,花弄影顿时抿嘴一笑:“小公子别紧张,霓裳阁可不是鸿图殿,红儿也不是公子的主考官呢!”一边笑着一边翩然起身,走到门外自行吩咐小厮送乐器,并点伴奏的伶人过来。

“老师!”一见红色身影消失在门口,秋原镜叶立刻跳起来,“我……”

“霓裳阁以娱乐顾客为宗旨,但与客人议论诗词曲赋也是陪侍姑娘或者官人的特长,镜叶若是砸了这儿的招牌可是要遭人恨的哟!”青梵笑着端起酒杯向他敬一敬,“没关系,最多就是罚酒而已,难道镜叶怕醉了没人送你回家?”

目光瞄一下房间门,秋原镜叶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这才吐出:“可是靖王殿下也在这里……”

“镜叶,即使身为臣子也允许有放松的时间,头脑时时处在工作的紧张状态只会太快磨损了锋芒。”微微皱起眉头但旋即放开,青梵微笑着舒展开眉眼:“没有听方才许妈妈说么,他只点了一位姑娘陪着唱曲说话?这里是霓裳阁,殿下恰好选择这里来放松而已——毕竟,他才十八岁。”

微微抬头凝视那张笑容平和的面孔,秋原镜叶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若说心里全无古怪并不现实,但确实是在被提醒之后才猛然想到靖宁亲王出现在此有何不妥。不过此刻自己心中所想,却是与此全然无关。

他才十八岁——镜叶,你才十九岁。老师,你才二十六岁,可是与你距离之远,从来不是亦步亦趋的我们想追便能够追得上的。就连当着青楼花魁这份自在从容又不失风度的潇洒,都不是轻易能够企及的……

深吸一口气,随即抬起头,却猛然对上一双笑意温文的幽深双眸:“镜叶。”

“老师?”

“今天带你来这里就一个字,玩——所以,再轻松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