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宫的马车内,肚子似是隐隐有些作痛,若琬时而轻蹙下眉头,额际上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不等秋月掏出丝帕来替她擦,她自己从袖里掏出丝帕来擦拭。
正要收回袖中时,方才觉察到这块方帕正是烟岚给她的,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缓缓将它打开来,一眼扫过,熟悉的字迹,惊心刺目的内容,若琬眼眸一怔,脸色陡然煞白了。
不明所以的秋月正要凑过来瞄上一眼,不料若琬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将方帕收起捏作一团,塞进了袖中。
秋月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她突然拉着衣袖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低低的抽噎声似在强忍哭泣,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车内的另两个宫女皆是莫名其妙。
对此秋月更是惊诧不已,忙上前来扒开她的衣袖,扳起她的脸颊,陡然怔住了,泪流满面的若琬紧咬着嘴唇,唇瓣上渗着丝丝鲜血,是她自己咬破的,是她忍着不敢哭出声来而咬破的。
“娘娘……”
秋月刚唤了她一声,若琬陡然紧皱眉头,抓着自己的衣襟,吃力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痛……秋月……好痛……”
“啊!”
一个宫女突然惊呼出声,颤颤的呢喃道:“血?!出血了!”
秋月几人闻声连忙朝下看了一眼,心顿时一阵紧缩,若琬坐的软垫下已有丝丝血渍渗出,在外听到声响的小福,也连忙掀帘探进头来,不由被眼前这一幕骇住了。
秋月探身一窥到了西宫门,方想起离这最近的景秀宫,急忙大声唤了一声小福,小福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一边派人去急传御医、产婆来,一边赶往景秀宫。
颜煜闻讯赶到景秀宫时,景秀宫内外早已是忙作了一团。
屋内传来若琬歇斯底里的痛呼尖叫,一声一声似似尖锐的刀刃一刀一刀划在他的心上,凌迟般的疼痛在身,颜煜紧绷着脸,好几次忍不住要冲进去,硬是被小福用身子死死抱住。
此时的小福已是鼻青脸肿,无意间早挨了皇上乱挥的几记重重的拳头,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不停的来回打转,完全没有的平日的那般冷静,发怒的吼道:
“好端端的,她干嘛要出宫去!为什么要出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朕怎么办?怎么办?!”
侍立在旁的卫兵、御医或是太监,无一人感吱声。东@方小@说网
落日渐渐西斜,天色已是暗下来,而屋子里来回端水送盆的宫女们仍是慌进慌出,络绎不绝,稍沉静了片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抓过一旁的华大夫,死死的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沉声令道,
“华大夫,你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她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生,你还不快想办法救救她!快啊!”
精致清俊的五官因强烈的怒意而扭曲在一起,双目眦裂,华大夫被一时失去理智的皇上吓坏了,顿时没了主意的脱口而出,
“皇上,我……我早就提醒过娘娘的……这一胎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况且娘娘这怕是要早产……草民也……也没有办法……”
颜煜的双目里陡然迸裂出一抹精光,是震惊不已的惶恐,是难以平复的愤恨!
骤然间,一道银色寒光快速闪过,令人始料未及,颜煜已将腰间的细软抽出,华大夫瞪直了眼,剑锋就要触及他的喉结处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周遭仿佛一瞬间都静止下来,耳边只有那响亮的婴儿啼哭,眼里一酸,手中的细软恍然一下落在地面。
若琬的尖叫声却没有停止,屋内忽然传来产婆惊愕的叫声:“还有一个!”
一颗松懈下来的心又立马绷紧上弦,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第二个响亮的啼哭声传来,颜煜真正沉浸在了喜不自禁的感动中。
这时,门骤然被撞开了,秋月慌乱的从屋内跌跌撞撞的冲出来,眼角挂着泪珠,口中带着哭腔,悲恸难以止住嘴唇的哆嗦,颤颤道:
“皇上,您快来看看娘娘吧!是大出血!娘娘恐怕不行了!”
犹如晴天霹雳,颜煜只觉浑身一震,顿时脸色煞白,不由分说的将秋月和挡路的人统统推开,疾步冲进屋内,浓烈的血腥味刺入鼻尖,不是酸涩,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来。东方|小说网|
没有了那凸挺的大肚子,她此刻消瘦更像一株嶙峋易折断的蒲柳般,汗水凌乱了乌黑的发丝,失去血色的嘴唇,被咬破嘴皮渗出的血丝染红,她面如纸白,微阖着眼,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鲜红的血液几近染透了她淡黄的绣花绸袍,一点一点流失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她仅剩下的一点一点的生命。
颜煜整个身体仿若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陡然间瘫跪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用他的上半身支撑在床榻上,袖筒沾染了血渍,他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一个炙热鲜活的心要被彻底捏碎般的,窒息的,痛。
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似是听到了一根根的手指关节被咯咯捏响,他用尽全力抑制着内心深处滋生出的强大而浓郁的悲哀,以及那无力承受的绝望,正慢慢的侵占着他的内心……
“小琬……”
她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眸,翦水的双瞳此刻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雾气,恍惚又闪耀着晶莹的水光——圣洁的母爱光辉,望着床边产婆怀里的孩子,产婆见状还连忙殷勤的附合了一句,
“恭喜娘娘!是一对龙凤胎!”
她温柔的微笑,话说的断断续续,
“……煜哥哥……好……好好……照……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