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时,今川氏元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屋内睡着了。他靠在太原雪斋带来的宝贝破箱子上,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而坐在桌前的太原雪斋带着浓浓的黑眼圈,左手举着一块猪肘大口地啃着,桌上放着几瓶喝完了的酒,右手还握着毛笔在不断批改。
“老爷子,你是刚醒还是没睡?”今川氏元本想上前关心,却忽然发现有一滴油水顺着太原雪斋的嘴角划了下来,直接滴向了纸张。今川氏元眼疾手快,匆忙把那张公文抽走,看着那污浊粘稠的油滴落在了桌案上,又赶紧拿抹布去擦——扭头才看见,边上批好的公文上全是太原雪斋滴下来的油渍。
“脏死啦!!!老爷子你在干什么!”洁癖的今川氏元瞬间暴躁起来,刚才的心疼之前转瞬即逝。
“被吵啦,别打扰为师办公。”太原雪斋一边啃着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用手上拿着的油腻猪蹄向今川氏元挥去,把穿着干净衣服的后者吓得连连后退,“刚才有人通报,天守阁门口有个少年自称是来求见你的,你睡着了我没叫醒你,你现在去看看吧。”
·
今川馆天守阁的门口,小七郎正有些后怕地站在一旁,悄悄扭头往门里看去。他本名早坂小七郎奈央,其父是今川家里的军资奉行。因为不肯替贪污的上级作伪证,事后被迫害得家破人亡,只留下孤儿寡母。早坂奈央为了糊口,将家中的武士刀都当掉了,自己也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自然也就不再配用武士的苗字了。
似乎是先父的忠诚打动了上天,早坂奈央巧遇了贵人今川氏元,在帮忙去给武田家报信后,得到了成为家督侍卫的机会。因此他也得以恢复家名,重回今川馆。
“小七郎?”今川氏元看到了门口的早坂奈央,便出口唤道。早坂奈央顺声寻来,看到今川氏元后微微一愣,随后立刻跪下行礼。
“以后就是我的侍卫了,不必如此拘礼。”今川氏元笑着道,“平身吧。”
“是,公子…哦不,殿下!”早坂奈央起身后再次恭敬一礼,身上背着的那破旧的包袱险些掉下来。
“只有这点行李吗?”今川氏元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问了一声,“令堂呢?之后你要随侍在我身边,把她也接到本丸吧,方便照顾。”
然而今川氏元话刚出口,早坂奈央却一下子低下头去。片刻后,竟然呜咽着流出泪来。
“怎么…”今川氏元说了一半便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扶住早坂奈央,非常歉意地道,“抱歉…提起伤心事了。可是十几天前,令堂的情况分明还尚可……怎会如此之快就…”
“对不起!殿下!”早坂奈央却不顾今川氏元的搀扶,骤然跪了下去,竟然向今川氏元磕起头来,不断喃喃重复着:“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反倒是我不通情理了,没让你为母亲守孝就过来复命了…令堂的丧事办完了吗?”
听到今川氏元的话,早坂奈央反倒哭得更凶了,“世上怎会有殿下这样的善人…在下真的是…对不起殿下啊…”
就在今川氏元犹豫着该如何去安慰早坂奈央时,小原镇实却匆匆赶来。
“殿下,雪斋大师有请。”
·
“我不是刚出来吗,有什么急事吗?”今川氏元一边安排人带早坂奈央去住下,一边跟着小原镇实匆匆返回了天守阁。这才发现太原雪斋已经不在屋内了,反倒是和今川家的重臣们齐聚评定室。今川氏元刚一落座,太原雪斋便开口道:
“高天神城小笠原左京(小笠原春义)发回的最新情报,今川良真于昨日在远江国正式现身了。他带着尼御台之前任命他为今川家家督的诏书,聚集远江的今川家家臣支持他继位。难怪远江有如此多的家臣和豪族在接到由殿下继位的文书后并没有向今川馆发来誓书、送上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