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北洋水师衙门。
李鸿章静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搓*揉着太阳穴,脸色实在是不太好!德国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居然想要租借胶东湾,这岂不是公然视我北洋水师无人了吗?
而比德国人更气的人是,明明日本水师尽墨,已无一战之力,可以孙毓汶为的那些人居然还畏畏尾,最后竟然说服了太后,同意了英国人议和的条件,赔去几十万两白银不说,还白白丧失了收复朝鲜的大好机会!
虽然水师没了,但在英国人的帮助下,日本6军已经在朝鲜站稳了脚跟,要想靠大清国的力量收复,已是难上加难!
现今俄国主动提出帮助收复朝鲜,并且保证日后朝鲜的政局稳定,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
“大人,该吃药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李鸿章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林联辉早已背着小药箱走了进来,连忙笑道:“联辉啊,这是什么时辰了?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呵呵,大人这都已经是酉时了。”
“哦?这么晚了?”李鸿章抬头看了看窗外,才现天都黑了,不由叹了口气:“老了,这一坐就忘记了时间。”
“中堂大人正春秋鼎盛,怎么会老了。”
“哎,联辉啊,你就别说好话了,自家事自己知道,老夫这把骨头也折腾不了多久了。”李鸿章又叹了口气。见到他心绪不高,林联辉连忙笑笑:“大人说笑了,如今正值朝中多事之秋,还得靠您来掌舵。”
“掌舵?”李鸿章微微摇了摇头:“陛下年少,如今又偏宠康有为等维新党人,太后年纪又大了,哎,这摊乱子,老夫还真有些累了。”
望着愁眉苦脸的李鸿章,林联辉递上了药水,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留美归来后,他就一直担任着李鸿章的的私人医生,所以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李大人,见他愁眉苦脸,就知道一定是在为朝鲜之事犯愁了。
李鸿章接过药,一仰而尽,又喝了两口水,缓了口气才说道:“联辉啊,你说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夏威夷太平洋舰队就能纵横四海,而我堂堂大清国,却不得不尽看些洋人的脸色呢!”
林联辉嘴角动了一下,想起了当初和他一起留学美国,如今已经是夏威夷政务院席的李恩富,心中又叹了口气,说道:“中堂大人,联辉不太懂政务,不过却知道医理,这小病可用急药,但大病,却下不得虎狼之药,只能徐徐调养!”
“夏威夷不过几个小岛,还没有台湾大,政务简单,治理起来自然方便。但咱们大清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治起来自然要费事些。”
“费事?哎!”
李鸿章嘴角苦笑,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这要烹出一锅小鲜,却是难上加难,就以如今日本重建海军为例,整整二十多艘军舰,光是万吨的铁甲舰就有十二艘之多,买舰花费折合成白银,足足七千万两之巨!
眼看着日本人大肆重建海军,可自己屡次三番提出也采购些新舰的计划却都被搁置再议,水师上下更是连维修上次受损军舰的银两都没凑齐!朝中更有甚者还说这是日本人为了对付夏威夷人的,和大清无关,所以不必徒劳浪费钱!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难道他们就不明白吗?一旦让日本人喘过气来,打败了夏威夷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还是大清国!
李鸿章此刻倒是真想不明白那位夏威夷少爷了,他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按照自己的计算,以他手里太平洋舰队的规模,每年光是维护就要几百万两白银了,一个金州卫绿营总兵的儿子,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李鸿章忽然改了话题,笑问道:“联辉啊,听说如今夏威夷政务院那位院正,还是你的同窗?可有书信来往?”
林联辉正在收起药瓶,听到李鸿章的话,手上动作微微一慢:“前几个月他倒是来了封信,他与我虽是留美的同窗,不过所学不同交情不算深,我也就没有回信。”
“大人,您为何提起此人?”林联辉停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呵呵。”李鸿章哈哈一笑:“联辉不要多心,老夫没有责问你的意思,只是你这位同窗,最近要派人来了,所以才想问问。”
“派人来?来干什么?”
李鸿章从桌上那一份折子,眯着眼睛:“你这位同谊代表夏威夷王国和那个李少爷,给皇上上了折子,希望皇上能开放旅顺和天津卫,促进两国通商,同时还希望皇上能同意太平洋舰队访问威海卫,而且还希望能在山东购买一些土地,用于种粮,供夏威夷所需。”
“通商?访问?还要购地种粮?”林联辉眉毛一挑,通商倒没什么,但为何偏偏要选天津和威海卫?而且居然还想在山东购地种粮,那位李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前几日皇上已经恩准了他们来商谈通商事宜,让我全权负责接待,我已经将唐绍仪调了回来去接待他们,不过还缺个副手,你说该派谁去为好呢?”李鸿章捏着折子,眉宇间更加深沉了。
“大人记得汉阳海关道的梁敦彦吗?不如先派他去接待来人吧,他和李恩富在美国时,还有点交情。”林联辉想了想,说道。
“你是说和你一起留学的那位梁敦彦?”李鸿章想起了这位曾经的留**童。
林联辉点头道:“梁敦彦在美期间,与李恩富时常有书信联系,俩人私交不错,而且他这些年在海关做事,精通与人交往,所以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周旋的过来。”
“好吧,那就让他和唐绍仪一起去接待那位夏威夷特使,要是办得好的话就把他放到天津海关道,另外你准备下,我要立即去一次旅顺,也该让丁汝昌活动活动了。”
“大人,恕在下直言,您真的打算和俄国人联手!”林联辉想了想后,还是把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提了出来,在他看来俄国是比日本更可怕的国家。
“联辉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李鸿章放下折子,从下人手里接过茶杯,继续说道:“但如今日本已经在朝鲜做大,若无人压制的话,等到日本水师重新归来,我大清将永失朝鲜。”
“虽然俄国人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想来他们要想拿下朝鲜也非易事,若是真打起来,英国人也必定不会让日本输掉此战,只要等两家消耗元气,再等到夏威夷和日本水师打完那一仗,就是我大清收复朝鲜之时。
“原来中堂大人还是未放弃朝鲜啊。”林联辉望着静坐中的李鸿章,忽然觉得这位支撑了整个国家,推行了洋务运动老人,真的老了!
“哼!老夫岂是孙毓汶那等短视之辈,朝鲜与安南一样,是我大清南北屏障,如今安南已失,若是在没了朝鲜,就等于自断两臂!所以万万不能,咳咳,放弃。”李鸿章说话是有些激动,顿时又引起了老病,咳嗽两声。林联辉连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背,轻道:“可是中堂大人,您想过没有,自从尼布楚之后,俄国觊觎我大清国土已久,若是让他们进入朝鲜,会不会?”
“呵呵,联辉放心,俄国已经派来了外交大臣,准备与我签订互助条约一致对日,何况我们还有北洋呢!”李鸿章似乎看到了朝鲜光复,呵呵笑了起来。
林联辉嘴巴蠕动了两下,却始终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位李大人一贯喜欢以夷制夷,以前是拿英国人来压住俄国,现在又想靠俄国来压住日本和英国,可这些个洋人,有哪个是好人呢?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万一俄国人有什么歹心,那不是
林联辉又叹了口气,他只是私人医生,虽说有个同知的官衔,可实际上却从来不管政事,所以在想了想后,还是飞快地收起药箱,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