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即走,文小小转问全绩:“主簿,小人有一事不明,薛良未脱嫌疑,主簿为何要放他离衙?”
“薛良虽有嫌疑,但证据不足,关在衙中也无法定罪。”
全绩随手整理完笔录,不等文小小开口,全绩再言:“文押司,陈巧儿的尸首已经被运回陈家了吗?”
“是。”
“那你去唤仵作来,某要细问。”
“是。”……
话转陈家。
陈羽一进家门,其妇便迎了上来,眼角垂泪问道:“夫君,衙门可抓了薛良那凶贼?”
“唉!这次是新来的主簿审理案件,此人冷漠,放了薛贼归家。”陈羽也挑不出全绩的毛病,只能用人情冷漠形容。
“怎会这样?你不是给他送了银两吗?此事还有什么辩解的吗?分明就是薛良害死了我苦命的巧儿,官服为何不让他抵命!”陈家妇人言辞愈发激烈,有耍泼的嫌疑。
“夫人莫怪,且再等上两日,若新来的主簿是个浑人,大不了我们多送些银两,将恶徒法办。倘若他不作为,某也有门路,定不会轻饶了薛良那厮!”陈羽咬牙切齿的望着正厅灵堂,他这一生就这一个独女,如今黑发送白发,他的心境何止凄惨二字。
“夫君一定要为巧儿做主,我的巧儿怎这般命苦,早就和她说过遇人不淑,她为何不听,如今平白丢了性命。”陈家妇人说着说着头晕目眩,昏倒了过去。
会二日,全绩依旧没有捉拿薛良,还在各方搜集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陈巧儿的确是自杀而亡,似乎陷入了僵局。
此日清晨,全绩照常去衙门理公差,一到衙门口便见衙前的守卒比原来多了一倍有余,且各各佩刀戴甲,多显威态。
“主簿。”守卒向全绩拱手一拜。
“今日这是怎么了?”全绩指着众卒问个缘由。
“回主簿,县尉从军中归来,带了本营兄弟,故而生了阵仗,主簿莫怪。”
“原来如此。”全绩微微点头走入衙内,心中对这位县尉更生兴趣。
全绩刚过庭院,便见正堂站满了甲士,堂内时传惊堂木的声音。
咦?今日县衙升堂吗?
全绩带着疑惑上了台阶观瞧,只见堂上高台端坐一盔甲将军,二十五六年纪,客头成川字,立刀眉,双目炯神,嘴大附八字胡。
而堂下陈羽站定一旁,对侧薛良双膝跪地,神情瑟抖。
“薛秀才,本将耐心有限,你且从实招来,你到底有没有谋害陈家小娘子。”盔甲将军厉声高喝,周围甲士帮腔,连连逼问薛良。
薛良哪见过这种阵仗,汗如洗面,双唇泛黄,说不出一字。
“来人!大刑伺候,本将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衙中的板子硬。”盔甲将军下令,左右甲士直接拉倒薛良,只做跺脚,却也不打人,场面威严之极。
全绩见状摇头苦笑,这硬吓人的方法哪叫办案?
“我说,我全说!我真的没有谋害巧儿,确实是员外夫妇逼迫巧儿太甚,巧儿与我哭诉,我也没有办法,听见苦情头脑一热,于是和巧儿相约投河殉情,但……但。”薛良说到一半羞愧难耐,巧儿投了河,他却生了怯,本说做个亡命鸳鸯,到头来却是女子痴情一场空。
“啪!”
盔甲将军再拍惊堂木:“你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句句属实,小人哪敢在将军面前逞能?若将军不信,小人这里有一封与巧儿同书的绝笔信。”薛良颤颤巍巍的取出书信交到堂上。
盔甲将军得信一观,眉头紧皱,转问陈羽:“陈员外,你可曾逼迫过陈巧儿?”
“这……为人父母哪有恶心,我只是……只是让巧儿离开薛良这恶徒啊。”陈羽神情多存后悔,他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女儿会受不了几句说辞,现在似乎变成了他的过错。
“陈巧儿绝笔之中多存轻生之念呀。”盔甲将军语态也有些为难,他本来是帮陈羽处置此事的,此刻却也定不了薛良的罪责,相约与教唆还是有很大差别,陈巧儿生念在先,不然也不会因几句说词而投河,只叹富家小娘子心气薄,若是乡野村妇哪会有此事。
“县尉,某失独女,正值悲痛,还望县尉替某作主。”陈羽越想越气,把女儿的软弱也归罪在薛良身上,态度渐变强硬,让县尉直接定薛良的罪责。
“陈员外此事怕是不妥,本将答应帮你讨还公道,但也不能歪曲事实呀,薛良哪怕是个杂碎,但律法上没规定他的过错啊。”县尉一脸无奈的表情,当堂说明做的正直,虽然陈羽曾给他的军营资助过粮草,但县尉不会逆公心而附私交。
陈羽闻言也不敢再多话,他资助光化军边营也是为了打通金朝边界的墟市,本质上是一种商人的互利行为,且其中带有走私成分,县尉卖他的三分薄面,他自己也要知足。
薛良听到此处,神情一松,心叹躲过一劫。
“且慢,孟县尉如此处置怕是不妥。”
值此刻,全绩慢悠悠的走入堂中,向孟县尉拱手施礼。
“你是何人?”
“光化主簿全绩,久闻县尉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英雄人物啊。”
“英雄不敢当,当兵吃饷,血洒战场,理所应当。”
孟珙,字璞玉,随州枣阳人氏,出生于将门世家,其曾祖孟安、祖父孟林皆为岳飞部将,其父枣阳知军孟宗政也是京湖赵帅手下的名宿,孟珙是孟宗政四子,随父从军,在七年岁币之战中崭露头角,因功补授进勇副尉,而后又在枣阳之战中奇袭金军,连破一十八寨,斩敌千余,升下班袛应,后得赵帅赏识,提拔为进武校尉、光化县尉。
潦草十年从军路打响了孟珙在京湖的名声,虽然因党派之争、武将晋升缓慢等缘由,孟珙至今未得高位,但名将苗头已经广传军旅。
莫看全绩此刻表情如常,但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台上坐的这位可是未来号称防御机动大师,抗金、抗蒙名将、为赵宋续命的大潜力人物,与之结交是全绩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