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全绩乘车出城,直奔马窟山,行车途中全绩也想了许多,江海能这么及时的来抢这笔银两,想必定是光化城中有人通风报信,这本是一件惠民利城的善举,且各家土豪都出了银钱,想买一个好名声,那么衙门中的人嫌疑就最大。
有谁见不得全绩向好?亦或者说不愿此事顺利推行呢?
车马过山景,见忠顺军大营。
此营驻扎在山麓地带,木墙圈围,木障林立,来往巡逻甲士皆是矫健儿郎,军旅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全绩下马上前,营卒即拦路:“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光化主簿全绩,有事求见江指挥使。”全绩负手平淡的说道。
“等着。”
军卒入营通禀,片刻后迎来一位老熟人。
“全主簿别来无恙啊。”孟珙已经知道军卒抢银之事,他原本以为县府会忍气吞声,未曾想全绩如此强硬,竟敢孤身前来忠顺大营。
“孟县尉安好。”全绩已经解除了刚开始的愤怒状态,此番只为讨回银两,要个解释。
“嗯,请吧。”孟珙抬了抬马鞭,与全绩同步入营,二人走了一段路程,孟珙见全绩一言不发,又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微微摇头说道:“全主簿你不该来此啊。”
“呵。”全绩不屑一笑,不做回应。
“你要那么多的钱财也没用,倒不如发了军饷,利惠军卒。”孟珙这些年见过贪腐的文官太多太多了,他们往往巧立名目,而后中饱私囊,孟珙很自然的将全绩归入了这一类人。
“无用?孟璞玉,我全冶功为官为吏秉的是一颗公心,你可见过光化满城流浪的幼年乞儿?”全绩并未转头,语气也无起伏。
孟珙听出了全绩心中的悲哀,就在此一瞬他心中竟然起了相信全绩的念头,不过此事他也无可奈何,他不是营中主将,也未参与抢银之事,这份悲悯是无法表现的:“哎,听本将一句劝,回去吧,你此刻入帐也讨不回银两了,江海虽然是个武断之人,但不贪私,方才他已经把银两分发给将士们了。”
“可笑至极,今日他江海给不出说法,还有孟宗政呢?你以为我找不到去襄阳的路吗?朝廷供养的是一帮强盗贼人吗?”全绩猛然间转头,语气高涨百倍,责怪孟珙正义心的缺失。
“随你随你,那你就去找我爹吧,你能让我爹罢了江海,也算你的本事。”孟珙语气也有些委屈,心叹:全绩的火气这怎么全都招呼到自己身上,咱们好像没那么熟吧。
“哼!有没有本事试过才知道。”全绩对孟珙期许向来有百丈高,但他忘了他和孟珙不属于同一立场,他为民,孟珙为军,各有亲近,难免会生对立。
“就这儿!进去吧。某现在看见你一肚子火,告辞!”孟珙语气虽然不善,但对这个正直人有了全新认识。
“不送。”
全绩说罢,大步入帐。
帐内独坐一将,三十六七年纪,大胡高额,面有麻子,此人正是忠顺军指挥使江海。
“你便是光化主簿全绩?”江海目色略显不喜的问道。
“见过江将军。”全绩拱手一拜。
“你寻本将所为何事?”江海佯作不知态度。
“江将军容禀,今晨有一队持刀贼人抢了官府筹措之银,且姿态嚣张至极,谎报县府是将军麾下人物,故而绩特来寻将军,望将军主持公道。”全绩给了江海一个台阶,只要他奉还银两,全绩绝不会将事情闹大。
江海一听,冷哼大笑:“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绕来绕去,你也不必为本将找理由,本将且明说了吧,这些银子就是本将拿的,近日营中军饷告急,县府的这笔银子正好解了本将的燃眉之火,本将多谢了。”
江海直接捅破了薄纸,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句多谢便想吞了这五千两。
“江将军,此银是绩筹建慈幼局的重资,关乎于民生,望将军速速归还。”全绩见江海这幅无赖态度,也不再说软话,直言让其归还银两。
“大胆!你小小主簿何敢来我军中逞能!”江海拍案而起,怒目喝斥道。
“江将军莫行言语威胁,若绩怕,今日也就不来了。”全绩双目回怼,姿态丝毫不让。
“言语威胁?来人!把这厮给本将打出去。”
江海一声令下,帐内涌入十余位亲兵,明刀亮刃,齐声高喝:“滚出去!”
全绩将微微颤抖的右手藏于袖中,轻咽了一口唾沫,双腿纹丝未动,神情依旧坚定。
江海此刻心中也生了奇,他许久没见过如此强硬的文士,这人当真是不怕死吗?
“全主簿,本将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本将早把银两分发给了众将士,你且回去向光化的土豪再要些便是,他们有的是钱财。”江海也拿这样的人没辙,总不能真将其打一顿吧,赵宋文人与武将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江海不想因此事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全绩环视了一眼帐中众人,心头也明白今日是要不出银两了:“朝廷养尔等是为保家卫国,而非行鸡鸣狗盗,江指挥使此事绝不会就此为止,某即日便去襄阳府,拜会孟帅,让他好好约束一下营中的散漫之辈,不然日后何谈抗金抗蒙!”
全绩甩袖出帐,大步离营,心中暗自决定今日这一遭绝不能白来。
江海望着全绩的背影,口中野生了感叹:“真是初生牛犊,这人的性格倒适合领兵。你们说他敢去襄阳府吗?”
“将军,某看此人就是口舌之能。”
“他若敢去襄阳府,又何必来营中讨钱。”
“一个主簿而已,不足为虑。”
亲兵几句宽慰下来,江海心态也做平和。
值此刻,帐外起了声音。
“我看未必,全冶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指挥室还是早做打算吧。”孟珙慢悠悠的走入账中。
“哼,本将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