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德珍原以为不一会将再度醒来,不料后面睡得极沉,竟一夜无梦到天亮。人却仍本能的惕然着,隐隐听到一道开门声,她瞬间就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殿内已不见玄烨的踪影,只余她一人独卧在榻。
心里莫名的一阵急惶,见有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的宫人,德珍忙撩开明黄帷帐,着急问道:“皇上呢?”说完忽忆起玄烨每日五更早朝,不觉失态,顿了一下复又絮絮问道:“皇上是去勤政殿了吗?”
“回小主的话,皇上早半个时辰前就去了勤政殿听政。”一个外表严肃的嬷嬷答了话,与一名小宫女分别蜷起床榻头尾的帷帐,又按例向德珍福了个身,不苟言笑的问道:“小主,可是要起身了?”
德珍看了一眼小宫女手中捧着的温水,她轻轻“恩”了一声。
闻声,嬷嬷向捧着温水的小宫女睇了一眼,那小宫女随即轻步上前,于脚踏处高举铜盆跪下。随后,有小宫女递上浸了温水的绵巾,相继又递上青盐漱口,再以温水净面一次,方有宫人服侍她穿了中衣下榻。
宫人们一应沉默而又细致入微的服侍着,一时寝殿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德珍由两名小宫女搀扶着在梳妆台坐下,随意瞥了一眼近二十名低眉顺眼的宫人,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如斯的享受的生活,难怪人人都盼望得获圣宠。
一念想毕,正欲收回目光,忽瞟见嬷嬷将榻上一方染有血渍的白绢收捡入锦盒,德珍一下想起昨夜之事,面口霎时一红,忙不迭低下头。只在这时,一名捧着一只放有彩绘“榴开百子”瓷碗的漆盘太监,笑眯眯的走来:“小主吉祥,这是皇上临走前特意吩咐御膳房为小主熬的红枣莲子羹。”说着举起漆盘跪下:“奴才恭祝小主早生龙子!”
在宫里,并不是每一位侍寝嫔妃都有御赐的“吉汤”,因而在侍寝后的第二天,“吉汤”不止是一种寓意吉祥的征兆,更是得宠与否的风标。
“恭祝小主早生龙子!”殿中余下众宫人见状,纷纷跪地道贺。
德珍想起昨晚玄烨的温柔相待,心中顿时一柔。她含笑让众人起身,端起红枣莲子羹低头用下一口,味道甘醇可口,不紧抿唇一笑:看来昨日侍寝前的一番话,应该不会让玄烨短时忘了自己……而他对自己那样温柔,应该也是有些许真情的吧?
甫不确定的想过,脑海中瞬时闪过玄烨对玉玲宠爱时的反复,心中惕然一紧。
德珍强令自己摒除杂念,简单用过手中的“吉汤”;从小太监捧着的三套夏袍中,避开佟妃素喜的白色,以及含着喜意吉祥的银红,选了一身天青色绣折枝玉兰直身式单氅衣,再以玉兰绢花为头饰,便领着刘进忠为她选的三名小宫女,乘步舆回迎翠殿向佟妃请安。
彼时宫中无后,新侍寝嫔妃只需向兰妃或佟妃中一位请安即可;至于民间新妇入门第二日向公婆请安一习俗,在宫中虽也有讲究,但以她宫女的出身,又是低阶嫔妃,却是无资格叩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想到这些,德珍犹觉庆幸,以她现在的风头实为不宜叩见两宫太后,尤其是太皇太后。
心念间,步舆已过了宝月亭,远远已见迎翠殿的宫门。
德珍让步舆停下,搭着小宫女的手,一应含笑受了路上宫人的行礼,徒步走入迎翠殿。
刚走到迎翠殿正殿丹墀下,就见小许子按着她昨日的吩咐,捧着一盏清茶从南织堂走来。
“主子万福。”小许子看见德珍,立马喜滋滋的迎上去。
德珍赞许的看了眼小许子,遣了三名小宫女先回南织堂,再请小允子代她向佟妃通传一声。
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样,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得召见。很快地,佟妃便吩咐了小允子领她入内。一走进次间,德珍旋即上前向佟妃行三叩九跪大礼,再奉上小许子准备的茶盏,口中并道:“请娘娘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