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军事指挥官发布的命令,与李中易颁布的条令有抵触的地方,军法官有权拒绝执行。
“李都使,请签押。”军法官记录完了军令之后,毫不含糊的将军法文书,递到了李勇的手边。
李勇一边提笔签字,一边暗暗叹息不已,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主上全都提前料到了。
等李勇签押完毕,军法官又找上了镇抚使钱书德,请他一并签押,以确认他知道军令的详细内容。
按照一般条令,临战之时,军事指挥官下达的军令,本不须镇抚使副署。只是,涉及到执行战场最严厉纪律的军令,军法官有义务提前通知镇抚使,这便确保镇抚使的知情权。
李勇下达的不许追击的命令,令躲在黑暗窥视的母乙,浑身上下充斥着绝望的无力感。
这一刻,母乙真的后悔了,早知道李中易麾下的兵马,如此的强悍,他就不该杀了高柄,招惹上了塌天大祸。
只是,母乙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啥都晚了!
天色大亮之后,如果有人从空中俯瞰全局,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李家军的将士们,以都为单位,排成整齐的方阵,一步一个脚印,异常踏实稳妥的朝着盆地那边包抄过去。
在方阵的后边,是大股以都为单位游骑兵,他们手里提着长弓,或是硬弩,只要发现了可以的情况,便会以扇形展开,包抄过去。
只是,当一队游骑兵冲出去之后,必定有另一队游骑兵,及时的赶过来,填补上遗留下来的空缺阵位。
按照李中易的命令,骑兵营的所有将士们,除了堵截进山口的李勇一部之外,其余的人并没有跟随步阵方阵的步伐一起前进,反而逐步向后退却。
李中易已经抵达了盆地附近的坡顶,骑在血杀的背上登高望远,山风轻拂袍服,整个人的心情也比昨晚,好了许多!
此时的盆地里面,挤满了被驱赶来的明教信徒,李中易的单筒望远镜里,明显可以看见,这些明教徒已成惊弓之鸟,惶恐无助的寥落凄凉,令人倍觉心酸。
李中易的单筒望远镜,定格在一名倒毙于路旁的妇人身上,久久没有挪开视线。只见,一名大约五岁的男童,抱着妇人的尸身,放声痛哭。
晨风中,李中易隐约听见男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在残酷的战争中,女人、老人和幼娃,永远是最大的受害者!
“来人,传我的话给廖山河,命他尽量逼迫投降。”李中易终究不是张献忠那种杀人狂魔,他不由自主的起了恻隐之心。
不大的工夫,将盆地团团包围的李家军将士们,纷纷扯起喉咙,大声呼喊道:“主上有令,除了首恶之外,降者不杀……”
“只究首恶,降者不杀!”
劝降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山谷。
然而,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山谷里突然传出嘹亮的呼喝声,“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明王出世,天下光明……”呼喝声越喊越大,随即响彻整座山谷。
廖山河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被吓惨了明教徒们,挥舞着手里的长刀,长枪,乃至于钉耙,气势汹汹朝着山谷顶冲杀了过来。
“传我将令,三段击,五轮速射!”廖山河虽然被明教徒们的反常举止给搞懵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前线总指挥官,发布反击的军令。
“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凡是冲入阵线前百步内的明教徒,全都被射倒了,但是,令廖山河做梦也没有料到,那些暂时没死的倒地者,居然一边捂住伤口往上爬,一边含糊不清的叫喊着,“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前边明教徒倒地不起,后边的明教徒却毫无畏惧的接着往上冲,直到被弩矢射死为止。
“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这时候,李中易的单筒望远镜内,出现了一个背着婴儿的母亲,明明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然而,她挥舞着手里的一把剪刀,嘴里念念有词,脚下却丝毫未停。
李中易不可能听见她喊的是什么,但却可以从她的口形大致分辨出:明王出世,天下光明!
“滋……”杀契丹鞑子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楚雄,看着眼前这些明教徒前赴后继的悍不畏死,他情不自禁的猛吸了口凉气,“好厉害的邪教啊!”
“呀,这是玩的什么鬼法术?”廖山河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金山上的李勇连连叹息道:“如此的不怕死,恐怕连我训练了多年的合格战士,也难以做到啊!”
李家军的各级将领,以及各级军官们,从上到下,全都被明教的巨大洗脑能力,彻底的震惊了一把。
“爷……”从来不多说半句废话的楚雄,忽然伸出右手拽住血杀的缰绳,两眼死死的瞪着李中易,情绪异常激动,好象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边厢,廖山河高高的举起右手,很想下狠手,却始终犹豫不决。
金山上,李勇跺着脚埋怨李中易:“主上怎么还不下绝杀令?若是让这些疯子逃出一个,必成心腹大患!”
何大贝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李中易的神态,此时此刻的李中易,脸色平静如水,仿佛没事人儿一样。
山谷里的明教徒源源不断的往上面冲,李家军的弩矢仿佛割韭菜一样,割倒了一大片,后面又涌上来一大片韭菜,割不胜割,割之不尽!
廖山河左等右等,始终没等来李中易进一步的指令,他扭头望向盆地的下边,只见,明教徒的人头涌动,正无休无止的往上爬。
“传我的军令,将山谷里的明教徒全部杀光,一律割下首级,不许留下半具全尸!”廖山河猛的把大手往下一挥,一直等待命令的传令官起初一楞,紧接着,他鼓起腮帮子,使出浑身的力气,吹响了全面绝杀的军号。
“主上,下臣一片赤胆忠心,天日可表。”廖山河下达了屠杀令后,原本高高举起的右臂,异常无力的垂落下来,砸到腰间。
一直站在廖山河身旁的心腹亲将,隐约听见廖山河的喃喃自语,“不能脏了主上的手……”
当绝杀的军号吹响的瞬间,何大贝分明看见,李中易猛的抬起头,仰面朝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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