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辽东攻略第二十三章女真对策（下）</p>
皇太极步入后宫，一直深吸了数口大气才将胸口的烦闷强压下来。自从遵化一战气血攻心后，他就有了气闷的毛病。这两年精心调养倒没犯过，想不到今天事情一急，竟有作的迹象。先前死掉的太医曾经为他诊治，他这病需要静养，宜少思少气，否则后果难以想像。这太医是个汉人郎中，皇太极年方不惑，能吃能睡，正是壮年之时，自然不相信太医的话。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居然证明那太医的有几分道理！只是太医已被他灭口，现在要找人医治也难了。</p>
他捂着还有些闷的胸口，坐在回廊的石凳上。他需要在这里安静一会，不仅是平息身体上的不安，也是让一团糟的思绪得到缓解。一大堆的侍卫随从都在后头站着，不敢上前打搅。</p>
诸多的八旗旗主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喜怒不现于色的大汗今日会如此失态！当着察哈尔的使者，扎鲁特的贝勒这些外人都如此作，这太不符合大汗的性格了。</p>
但范文程知道，因为他原本跟大汗一起商量了一个方略，这个方略自然是为了大金的扩张。前不久，皇太极就召他到宫中，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会谈。皇太极出了自己忧心的地方，那就是明朝必不会放弃辽东。这个战还是要继续打下去，他们不能坐等明朝恢复元气。但是女真族人太少，能调用的兵力有限，平日又要耕种，那就不可能随时出战，所以必须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p>
皇太极跟范文程都把眼光瞄准了朝鲜！</p>
朝鲜有三四百万的人口，朝鲜人虽不善战，但从里边征集些地方军还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征服朝鲜，他们就有了新的军粮基地，女真人就不需要自己耕种。所有女真男儿都可以常年待命，随时打击、骚扰明军，同时更多的汉军也可以抽调出来，作为攻城的步兵。</p>
他们想好的方略是，乘着十二月之际，抽出八旗精兵直扑朝鲜王京。他们并不需要征服朝鲜全境，只要俘虏了朝鲜国王李倧，那么朝鲜的一切就在大金的掌控之中。最好是将李倧一家带回盛京为质，量那些满心忠臣的官员会乖乖的按照大金的指示去作。</p>
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皇太极今日召集各位旗主，实际上是惊于多尔衮私自撤兵回来。他是打算在今日治多尔衮的罪，敲打敲打他这个十四弟的。只是没想到，多尔衮带回来的消息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不单是惩罚多尔滚的计划，而且包括他征服朝鲜的计划。</p>
谋划好的满盘心血突然被打乱，皇太极不由得失态了！当然今日失态的，除了皇太极，还有大金第一谋士范文程。</p>
退了朝后，范文程也没有跟同僚聚，而是直接唤来家人，略有些倦意的吩咐道：</p>
“回府！”</p>
范文程在轿子里也常会闭目神思，家人知道他的习惯，所以抬起轿后都是扶稳慢行。范文程坐在轿子，摸了摸有些烫的额头，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p>
今日他在跟大汗议事的时候走神了！</p>
想到这，他有些自虐似的敲打了几下自己的额头。</p>
这一年多来，看着明朝关内的变化，有一种莫名的想法开始在范文程脑海里萌芽。一直来，他都以为明朝已经腐朽不堪，到了寿终就寝的时候。女真人兴起于辽东那是大势所趋，再不济也可以分疆裂土。但偏偏大好的形势，随着崇祯皇帝的继位而生偏转。虽然女真人遭遇挫折是从努尔哈赤在宁远失败开始，但在范文程心中皇太极比其父更适合作一个君王。皇太极既然比努尔哈赤更有谋略，更有眼光，为什么大金的形势却比努尔哈赤时代还差呢？！范文程想来想去，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p>
崇祯皇帝在重整大明河山！</p>
崇祯皇帝继位七年，他们所面临的局势就一年差过一年，边军七年未曾再拖欠粮饷。</p>
探子从大明京师打探回来的消息，都明崇祯皇帝在百姓中极有威望。他是近上百年来没有加税的皇帝，他是肯将上千万内币出来犒军的皇帝，他是废除太监擅权的皇帝，他是一餐只要四个菜的皇帝</p>
所有的情报归结在一起，崇祯皇帝便是明朝这两百年来少有的明君！</p>
更可怕的是，明朝廷优先供应辽东，粮草、军饷充足，每日运往辽东的马车川流不息。在袁崇焕的治理下，辽东军不似先前那般脓包，甚至敢跟女真八旗叫板。</p>
这个迹象造成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女真战士伤亡越来越惨重，而明军却似乎可以及时得到补充！</p>
凡作谋士者，最怕就是站错了位。范文程读三国，最佩服的不是诸葛亮的才智，而是他的眼光。他能够在众多豪杰中，看中一个连安身之所都还没有的刘玄德，不仅帮着主公成就大业，也为自己搏得千载令名，这一切都源于他当初的判断。</p>
范文程当初举家投靠努尔哈赤，并在皇太极手里得到重用，他认为自己是找到了可供辅佐的明主，虽然这明主不是华夏之人。</p>
但是，现在的一切迹象却在证明他当初的判断是错误的。</p>
因为不管女真人再怎么善战，皇太极再如何的贤明，只要大明能够自强，那么大金都是不够抗衡大明的。战争打的不仅是前线，更多的是后方补给，包括人员补给、粮饷补给。昔年经过张居正治理后的大明，尽管皇帝表现不如人意，但仗着国大人多，仍旧打赢了三大征。何况现在北京城里有位明君！范文程熟读史书，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p>
今日蒙古人来的奏报，让他知道，明朝针对大金制订出了相当高明的策略。去年明军俘获林丹汗家眷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想着今日的事情了。那就是以察哈尔为旗帜，将讨伐投向大金的蒙古部落变成蒙古人的自己事。明朝借着蒙古人的手，逐渐逐渐削去大金的翅膀。</p>
明朝的一切情形都对大金极为不利！</p>
范文程觉得自己像是再跟一个根本就打不赢的敌人较量，这是他出仕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无力感。</p>
难道明朝气数未尽嘛？！</p>
范文程再一次撇开这个让人丧气的想法。</p>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天下人皆知他范文程是第一号大汉奸。他范家上下数百口也悉数绑上了皇太极的战车，一旦女真人失败，等待他的便是家破人亡。明朝廷不会放过他，天下悠悠之口也不会放过他，他唯有帮皇太极将这棋继续走下去。</p>
思来想去，范文程不禁咬紧了牙帮，此后即便是逆天，他也要进行下去！</p>
到了范府，平定好心境的范文程稳步落轿。两个家人在前头引路，范文程还未进府，就有管家上来禀报。</p>
“启禀老爷，宁大人已经府上候了许久，要不要见上一见！”</p>
老实，范文程现在精神已经很是疲惫，回来之后原本想憩一会，养足了精神在想明日应对的策略。不过宁完我一直等他接见，必然是有要事。他想了想后吩咐道：</p>
“带他到书房来见我！”</p>
宁完我虽在而立之年，却面带风霜之色。这几年他到处东奔西走，做的已经不似一个读书人在做的事情。从察哈尔回来后，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帮着范文程收集资料。</p>
范文程一见宁完我便拉着他坐下，透着亲切问道：“让完我久侯了，老夫也是刚刚散朝回来。完我一直在府中等候，必然是有事情要禀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