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便跟着韩老实和柳七斤他们进了小树林中,顿时便见到十几号伤病,无一例外都是柳岸里的村民,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鼻子少眼,其中要数柳五虎的伤势最重,右胸中了一箭,尽管箭头已经取了出来,但伤口已经溃烂长蛆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韩老实一脸无奈地道:“俺已经给小五取出了箭头,还敷了草药,可是不管用,伤口还是溃烂了,三天前就开始吃不进,咽不下,这孩子只怕是没救了。”
“高大哥,你就救救柳五哥吧,那天柳五哥负责殿后才中了高句丽士兵一箭的。”窦线娘低声哀求道。
高不凡不由暗暗苦笑,他又不是神医,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在众人殷切的目兴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尽力吧,谁有匕首?”
“俺有!”柳狗儿立即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来,刀鞘上竟然还镶有两颗红宝石,见到高不凡眼神诧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那天咱们大隋的军队在鸭水畔与高句丽大军混战,死了很多人,俺从一名高句丽军官身上捡到的,很锋利。”
高不凡接过匕首抽了出来,顿觉寒气森森,果然十分锋利,看来高句丽人的铸造工艺竟也不赖,又吩咐道:“生火烧些开水。”
韩老实虽然为人老实,但并不意味着他蠢,事实上这次柳岸里的一众乡亲能成功逃回到辽河附近,全靠着他出色的认路和狩猎的本事,要不然大家早就被俘虏,或者饿死了。此时听闻高不凡要生火烧水,韩老实立即提醒道:“眼下是白天,不能生火,容易暴露位置,要是招来了高句丽军队,会很麻烦。”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那人还救不救?你们自己决定吧。”
一众村民不禁面面相觑,显然都拿不定主意,柳英是其中最年长的村民,有些威信,沉声问道:“高公子,一定要烧开水吗?”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烧开水也行,除非你有酒精之类的消毒液。
柳英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都是咱们村里出来的娃儿,不能不救,那就赌一把吧,架锅烧水。”
其他村民闻言倒也没意见,并且立即有人架锅、有人捡柴,高不凡见状不由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血有肉有感情,若一众村民冷漠自私地表示不救,那他自然也懒得再多管闲事,马上拍拍屁股骑上大青马走人。
窦线娘拿起水囊道:“山谷那边有个小水潭,我去打些水来。”
“线娘,我跟你一起去吧。”高不凡站起来道。
“噢!”窦线娘红着俏脸点了点头,引着高不凡往山谷中的水潭方向行去,小腰儿一拧一拧的,脚步十分轻快。
窦线娘这妮子苦等了数月,终于把高大哥等回来了,还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算是确定了关系,所以尽管还身处险境,但心情显然很不错。
高不凡亦步亦趋地跟在窦线娘身边,好奇地问:“线娘怎么遇到韩叔他们的?”
窦线娘很喜欢高大哥叫她线娘,甜笑着睇了高不凡一眼,一边行一边说起了经过来,本来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
原来那晚两人分手后,窦线娘骑着青云一直过了辽河,进入了契丹境内,结果等了七八天也不见高不凡回转,心中焦急,于是一人一马又原路返回抚余城。
这时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正率十万隋军猛攻扶余城,窦线娘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战,谁知后来她被隋军的游骑发现了,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正好当日隋军攻破了扶余城,高句丽守将乙支文德率领残兵逃往鸭绿水畔的国内城,宇文述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了鸭绿水畔,而窦线娘也随军被带到了鸭绿水。
宇文述一路上连战连捷,便生出了轻敌之心,一路狂追乙支文德,岂料正好中了后者诱敌深入之计,战线越拉越长,寒冬腊月,冰封千里,士兵冻死冻伤无数,再加上后勤供应不上,军心涣散,最终在鸭绿水附近中伏惨败,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宇文述仅率数千人仓皇北逃,十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窦线娘也趁乱逃了出来,路上正好遇上了韩老实等柳岸里的村民,于是便结伴一起北逃。
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两个多月的血泪跋涉后,大家终于逃到了辽河附近,而此时辽河已然解冻了,江水滔滔,没有舟船,他们根本过不了河,加上高句丽军队控制了辽河东岸守株待兔,大部份隋军逃兵最终饮恨辽河边。
窦线娘等人试着闯了几次辽河皆失败了,被高句丽兵追得急,只好往南撤出数十里,躲在这片山谷中一筹莫展,但也恰好遇上了路过的高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