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万事皆具备,只待那一刻(2 / 2)

遗孀 韩咏明 6841 字 2019-10-15

暮色之中,装有枪支弹药的刘家货车和青霞乘坐的豪华马车,绕到大河书社后面的暗巷,缓缓驶进书社的后院。

十几名革命党装扮的押货人和十几名真正的刘家押货人,立即将货物卸下来,并迫不及待地忙碌起来:他们将一捆捆一匹匹的丝稠,重新倒卷在另一个细小的柱管上,立时,裹在最里面的粗柱管便如沙流石露一般,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再剥开裸的粗住管,让周围人惊喜的枪支弹药,便从粗管柱里脱颖而出。

“呀!”刘醒吾拨过众人,一下子扑上去,惊讶地抚摸着那些枪支弹药,激动的喃喃自语:“呵!天哪!什么叫真枪实弹,这就叫真枪实弹,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些宝贝呀……”

刘醒吾说着,拿起一杆铮亮的长枪,高高举起,瞄准昏暗的天空,做打的动作。随着刘醒吾,众人也争先恐后地躬身上前,像抚摸婴儿一样,爱惜地抚摸那些枪支弹药。

喜悦之中,众人一起下手,将真正的货物装上车,刘家押货人这才押送着真正的货物,驶出书社后院,踏着夜色,回去了。

青霞正要乘车,李锦公因为极度的高兴和狂喜,便想泄一下,可他一时找不到泄的对像,便指着那一堆堆枪支弹药,故意拉下脸,唬着脸问青霞:“刘夫人,你身为皇封的一品夫人,竟敢私运枪支,该当何罪!”

青霞冷不防的一怔,众人便大笑。青霞恍然大悟,却仍缜着脸,满面的凝重,用手一指李锦公,用同样威严的神态和语气反驳:“你们这些革命党都太猖狂,我购买押运这些枪支是为了自卫,是为了看家护院,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猖狂的革命党!”

众人又一阵大笑。在众人的笑声中,青霞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也跟着众人微笑。

李锦公在青霞那弄真假难辩的反驳下,在众人的大笑之中,暗暗惊叹青霞。心想:在日本时,听有些人说,刘夫人她言词谨慎,滴水不露,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感觉出来这一点。今天算是领教了。于是,他便随着众人的笑声中,冲青霞一伸拇指,称赞说:“都说刘夫人很厉害,这么多年来,可我一直感到刘夫人既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又是比男人还豪侠仗义、比男人还慷慨大方的女豪杰,可从没有领教过刘夫人的言词谨慎,今天我算领教了,真是名不虚传,这以后……”李锦公说着,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当搜寻到了张钟端,立即将如箭的目光射到他脸上,又诡密地冲他一眨眼睛说:“这以后,可有得受了……”

三:

夜深了,灰蒙蒙地天幕,低低的垂降着,低的仿佛一伸手便能撕扯到一块似的。上面既没有淡淡的星辰,也看不出来模糊的云层。整个天地间,好像被浓密深厚的障气,给严严实实地扣罩着,既憋闷、僵硬,又阴冷无比。

在省优级师范学校里,张钟端正在召开会议——宣布起义的确切日期。

与会有革命老代表,有青霞联系到的秦川,有王庚先联系到的仁义会大领王梦兰、二领催德聚,有沈竹白联络展地政、学界革命党,还有李干公展过来地军、警界的进步志士。

在这些与会之中,该来的革命代表,都准时来到了,可唯独缺少张钟端认为最至关重的柴德贵。尽管柴德贵让张小顺给张钟端捎话说,他柴德贵有要事相缠,一时脱不开身子,让张小顺代表他柴德贵来开会,会议内容可以让张小顺传达给他。可张钟端的心里,仍然感到不安和焦灼。

这种不安和焦灼,并不是因为柴德贵没有躬身到会,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柴德贵就失去了胜利地把握;而是来自于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而是来自于一种说不出来地冥冥昭示,更是一种对即将暴的起义所产生的迫不及待。

因为不安和焦灼,张钟端在会上,失去了往日的谈笑风生,失去了往日的豁然和风趣。而是像迎接巨大而无形的战争

是一脸地凝重和威仪,一脸的庄严和肃穆,一脸地担……

在这种不安和焦灼之中,张钟端又复审了一遍作战计划。这份作战计划,他是完全参照着武汉起义的过程所拟定地,再加上刘积学和王庚先等革命代表们的反复商讨和修审,才最终被确定了下来。

当张钟端又复审了一遍作战计划,确定再无有遗忘地漏点之后,才面色沉重而威仪的递给刘积学,声音低低的说:“起义的日期不能再推迟了,按我们商量好的进行吧!”

刘积学接过作战计划,站起身,环望了所有的革命代表,开始缓慢、铿锵而压低声音的宣读:“一,我们河南革命军,定于辛年农历十一月初三夜(阳历12月22号)的凌晨正丑时举事,口号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举事信号为三声枪鸣;二,巡防营柴统领带兵攻打巡抚院,天亮之前务必占领巡抚院,副司令王庚先带令革命军负责垫后支援;三,起义总指挥部为优级师范学校,天亮之后,起义总指挥部迁到巡抚院(便以利用巡抚院的全部通讯设备);四,王梦兰带人攻打城南门,李干公带人从里面接应,进城之后迅速占领藩署库;五,催德聚带人攻打城东门,张小顺带人在里面接应,进城之后迅速到藩署库与王梦兰会合;六,马尚武带人攻打西城门,由张得成带人从里面接应,进城之后,迅速占领城西南角的火药库;七:秦川带人攻打城北门,由徐振泉带人从里面接应,进城之后,迅速到城西南角的火药库与马尚武的部队会合;八:沈竹白带领城内的政、学界同志,负责在城内的龙亭、鼓楼、繁塔等处点火,火越大越好,以便鼓励我们革命军的斗志;九:李锦公和刘醒吾,从明天起启程到上海,接同盟会遣派的代表来开封,协助起义胜利后的大局工作……”

刘积学宣读完作战计划和命令书,又一次环望了所有的与会代表,说:“今天是十一月初一,离起义时间只有两天,在这两天之内,同志们要养精蓄锐,做好战斗的所有准备,两天之后的凌晨正丑时,我们要一鼓作气,天亮之后,争取把我们河南省府开封,给拿下来,让我们河南革命军的大旗,插遍开封所有都府衙门和交通要道!”

刘积学讲完,把激情的目光,望向了张钟端。

张钟端立即站起身,紧接着刘积学的话说:“我们河南的革命同志,盼望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现在,万事皆备,只等那个庄严而神圣的时刻,也就是两天后的凌晨正丑时,我们天亮之前,不是像刘处长所说的‘争取给拿下开封城’,而是一定要拿下开封城!我们也一定会拿不来的。同志们,现在,全国的革命形势是所向披靡……”

张钟端讲了一通鼓励同志们的热烈言语,又征问了其他革命代表,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言的,见无人应声,便让各队的代表负责人到他李锦公那里,领取枪支、弹药、经费、布告、檄文、通知书,和用以系在胳膊上做识别标记的白毛巾。

会议结束后,各队代表将要起身离开时,张钟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冲同志们摆摆手说:“各位代表,这两天之内,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停当,还有呀!如果各位有家属在城里住的,我建议起义之前,把家属送出城,省得战斗的时候牵挂家人。”张钟端说着,转身对他身后的青霞说:“青霞,你是女同志,在这两天之内,必须带着儿子和家人,回到尉氏去,或去更远的城镇……”

“哦!”青霞莫明其妙,但她在会议上,当着众位革命代表,也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张钟端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各队负责人陆陆续续走了,优级师范学校的灯光,像一个人突然闭上眼睛一样,被熄灭了,成了一片黑暗。青霞乘坐的马车,紧跟在张钟端的马车后面,匆匆行驶在昏暗的大街上。

马车上的玻璃灯所照出来的尺寸光明,像一滩浑浊的水,紧随着马车的速度,向前流动着,流动着,一直流到双龙巷的别宅门前,两辆马车才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张钟端跳下车,急步走向青霞的马车。

青霞早已探出身,不等张钟端开口说话,便急急地问:“鸣飞,这好不容易盼到起义了,我为什么不能留在开封,非要带着儿子和家人离开呢?”

“为什么!”因为内心深处那莫明其妙的不安和焦灼,张钟端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和温言,昏暗的门灯下,他深情地注视着青霞,语气沉重地说:“青霞,这可是武装暴动,你是女同志,留在这里,会连累我们操心的,连累我们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去。再说了,我是已经经历过了武汉的武装起义,那个场面我是……”张钟端说到这里,本来就凝重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仿佛又置身于轰轰烈烈的武汉起义之中,他激动地走近青霞,难以自禁地伸出手,捋了捋青霞额前的一缕乱,免强笑了一笑,接着说:“那个场面,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怎么说呢!当时哟,那个乱哄呀!唉!街上那些不法的恶人,和武汉郊外的匪徒们,也趁机冒充革命党,撞入民宅,进行打砸抢劫,欺暴良家妇女,可怜那些无处躲避的富人和百姓,可遭了大罪了。所以说,你必须带着儿子离开开封……”

青霞深深理解张钟端的良苦用心,更知道张钟端在名誉说的是“连累我们操心”,其实,是他自己因为牵挂我青霞而不能全身心地投入战斗。

此时此刻,尽管张钟端的语气沉重,但青霞听起来,却如沐浴春风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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