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过去没多久,天上的半圆亮亮的。
秦祚明与雷大头走在路上,蝉还在歇斯底里的叫。
稻田里青蛙也在吟唱,蚊虫嗡嗡绕着火把飞舞。
“我尼玛,老九,你收服一帮工匠做什么?
你不会真想和木匠皇帝学习,不干正事吧?”
雷大头吸着一锅烟,在他看来,饭后一锅烟,快乐似神仙。
“怎么,你看不上这些工匠?”
“嗯。不是,我是不理解。”雷大头吐出烟雾,旱烟的烟劲不小。
别看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身边,但他对于老九的心思真琢磨不透,所以雷大头一直在学习。
“你要是在寨子当中收拢一些人,大家特别能理解,谁还没点自己的心腹,
但是你收拢一批工匠,我真是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都没人要他们的。”
“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
“我尼玛!你唱的什么调调?”雷大头拿着烟杆看着秦祚明:“别说,还有点上头。”
“老八,你工人爷爷来了。”秦祚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雷大头的肩膀:“那农民伯伯还会远吗?”
“我尼玛,你天天说的什么怪话,依我看,二当家那神棍的位置应该让给你坐!”
徐家堡子附近。
清风寨三当家的苏若楠,又一次充当了鱼饵。
有了经验教训,今天没有带着佩剑,只是与老五独头虎扮成了兄妹。
最近时日张献忠的人马,并没有到这个方向而来,而是派人开往川北方向,防备大顺军进入四川。
同时严格控制成都周围,大西军一直大肆搜查追捕秦祚明。
瓦当山附近依旧很安全。
再加上收成在即,附近堡子里的百姓,都出来照看庄家了。
许多农民坐在田间地头交谈着,脸上是有喜有愁。
喜的是收成在即,把租子交给地主老爷们后,一家老小还能吃上几天饱饭。
忧愁的是可之后的日子,就要靠借粮食渡过冬日了,等到明年春天继续种粮食,除了交租子还要还债。
至于为啥没有存粮,因为去年前年大前年往前翻,一直都在跟地主老爷借粮过日子。
你借粮过日子,不得有利息啊?
如今世道艰辛,能有个地种,堡子护着你一家老小的安全。
粮食一九分成,你都赚大发了,还不谢谢地主老爷的恩赐!
今日苏若楠就是来执行秦祚明的钓鱼计划。
风声前几天都已经放出去了,今日她就是来收鱼获的。
一男一女走在田间小路上,确实是引人注目。
堡子里一般不怎么接纳太多的流民,故而都是熟面孔。
苏若楠瞧见一个大娘,几步上前:“大娘,能讨口水喝吗?”
“女娃子,你是哪来的?”大娘指了指一旁的木桶:“要到哪里去啊?”
苏若楠拿起竹舀子喝了口水,这才擦擦嘴,坐在大娘的旁边:
“我是从新津来的,要去投靠清风寨。”
“啊,清风寨是麻匪窝啊,小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我听人说清风寨那里种田五五分成,山上足够吃饱穿暖,我兄长是个种田的好手。”
苏若楠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独头虎。
附近百姓听着小姑娘的话,瞥了独头虎一眼,心说这可不像是个种田的好手,倒像是杀人的好手。
看面相就晓得是个凶狠之徒。
“对了,这田都是你们的,可真好!”苏若楠急忙扯回话题。
“哎呦喂,小姑娘,这哪是我们的田啊,都是徐家的田啊!”
“那你们种田收成也是五五分成吗?”苏若楠故作欣喜的问道:“若是如此,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加入堡子?”
“那小姑娘你还是去清风寨凑凑热闹,徐家老爷是个黑心的,他就喜欢漂亮的女娃啊。
而且这些稻米徐家老爷要收走九成,剩下的一成,我们还要还前年的一些旧债啊。”
听着大娘压低声音劝告的话,苏若楠的拳头微微攥紧,杀富济贫的情绪要控制不住了。
这个姓徐的,为富不仁!
仅剩下的一成还要还前年的债,那农户一辈子都别想还清旧债,只要有后代,后代都的给徐家老爷做牛马。
讨不到老婆,也就没有了后代。
甚至这些人在地主老爷的眼里,连牛马的价值都比不上。
“你们平常能吃饱吗?”
“饱一顿饿几顿,肚子变小了,日子就挺过来了。”
“大娘,徐家堡子这种情况的人多不多?”
“街坊邻里,都是这样过活的。”
“那别处的堡子呢?”
“听闻六十里外的王家堡子的老爷最仁义了,他们家是二八分呢,他们兴许能每日吃饱。”
说完这话,大娘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
二八分就最仁义了?
苏若楠咬了咬牙,我清风寨岂不是天底下最仁义的麻匪窝,这些人为啥不愿意去?
“那大娘我想不明白,你们为啥不去清风寨过活呢?那里种田之后可是五五分成。”
“想到是想,可是跑不脱啊,一家老小的,逃出去就被抓回来,
徐家老爷抓住人的话,被打一顿是轻的,严重的徐老爷就要代表官老爷把你吊死,当匪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若楠的脸色都变了:“还有王法吗?世间的律法何在?”
“法?小女娃你真天真。”大娘坐在田埂上,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稻田:
“在徐家堡子,徐家老爷就是法!他说的话,就是律!”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