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番外(上)(2 / 2)

帝王略 欧俊呈 0 字 2021-09-08

项梁驻守,他被留了下来,在项梁帐下效力。

巨鹿大胜,那人从项将军,变成了项王,声望达到了最高点,威震天下,名闻诸侯。

而张良所侍的沛公,却磕磕绊绊攻下了咸阳。秋毫无犯,百姓称赞。

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懵了。

这一仗,看似义军联盟大胜,然他却知道,那人虽勇胜巨鹿秦军精锐,却对上沛公之后,输得惨淡。仁爱美名,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是多少金钱城池,都换不来的。

再一次相见,他正要冲到帐里去:“项王!项王!”

那人在帐中正在看地图,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他焦急地道:“臣闻项王要坑杀俘虏的二十万秦军?”

那人微微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夜从不曾存在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仍是道:“大王……此失天下之心啊……大王切不可如此;想那刘邦如今驻军咸阳,秋毫无犯,约法三章,深得民心,大王莫不可再错了!”

那人看着他,嗤笑一声:“沛公,匹夫耳,某必擒而杀之!”

不久他得了消息,说那人设了鸿门宴,要杀沛公,他刚刚放下心来。又得了消息,那人虽要杀沛公,可沛公甜言蜜语装模作样,那人却又将他放走了……

放走了…………

他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呆愣了半晌……

那人……不是王者么……

他还记得那人对着始皇帝銮驾放言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人驯服乌骓马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人百战百胜,睥睨天下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人若无其事地调侃自己的时候。

那人是他心中的王啊,为何那人的所作所为,却一步步将自己拉下神坛?

战巨鹿,坑秦卒,放沛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他的契机,他的机会。

他能真正在那人面前展现自己……

他的价值,将会从此在天下诸侯面前施展……

那人的危机,让他去解除……

那人的倾颓,让他去扶起……

他咬了咬牙,再次向那人的主帐中奔去。

他匆匆地想要赶到那人身边,却遇到了都尉陈平。

陈平脸笑得如狐狸一般:“韩幕僚,你往何处去?”他皱眉,想绕开陈平却不得:“在下正去项王帐中……”

陈平挑眉看他一眼,流转的凤目打量着他,让他心中十分不舒服,

“在下正从项王帐中出,项王已决意,定都彭城,逐义帝置江南,封沛公为汉王,封臧荼为燕王,封长史欣为塞王,封张耳为常山王,封韩信为辽东王。封英布为九江王……”

他一怔,不禁睁大了眼。

这……这是步步败机啊……

“在下要去见项王……还请都尉让步……”

陈平丝毫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仍是拦住了去路,狭长的风目微微虚了起来:“韩幕僚……为人便在借势二字,莫要徒劳……”

他一把推开了陈平,一路闯进了项王帐中:“大王,您要定都彭城么?您要大封天下诸侯么……您要……”

却见亚父范增正在项王身边,他似乎打破了范增和项王之间的僵持的气氛。

他却仍然硬着头皮说:“咸阳天下之重,还望大王……”

项王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说的话。

范增在一旁倒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这才看出,这位他一直尊敬的谋士,项军中的主心骨,却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般,对着那人嘶哑地开口了:“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得臣骸骨归乡里。”

他一怔,范增这是……告老还乡?这……这又是为何??

项王深深地看着范增,道:“诺。”

他心下震惊,天下未定,那人……那人……居然驱逐谋士……

范增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耗尽了一生的筹谋,摇了摇头道:“你呀……”

便驼苍老的身躯,背手从那人身边走去,出门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衣角。

他这才得以进殿入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王……彭城是大王的故乡,但并不适合做首都;那二十万秦卒是天下士人的心,还望大王谨虑;大封诸侯王……“

那人有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道:“韩信,你先下去吧,容某想一想。”

他躬身退出了营帐,帘子落了回去,他在那人的大帐前跪了下来,从晌午,一直跪到了深夜。

全身的麻木,却抵不住心灵的震撼,他甚至第一次怀疑,那人的命运,将往何处去,真的能通向那条帝王之路么……

夜深寒重,那人走出帐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遮住了他眼前的月光,那人的双瞳在星辉下尤为耀眼。

那人伸臂脱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他身上:“你跪了一天了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跪着。

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起来吧,走,孤让人给你做些宵夜……”

他猛地揪

住那人下摆的前襟,仰头道:“大王……听臣一言罢……”

那人笑了笑,不知是什么意思,竟一手拉起了他,他足下早已僵硬,站立不稳便要歪倒,那人却一把抱起了他,在漆黑寂静的夜色中。那人的足音,如踏上他的心弦。

那人为他暖脚,他几乎落下泪来,他见那人将他的脚踝暖在肚子上,咬着唇不让自己落下崩溃的泪水。

“还冷么?”那人轻声问他。

他使劲地摇摇头。

那人笑了,笑着看他,却又在下一刻没了笑容,欺身在他身边,将他推在塌上,咬住了他的唇。

他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就被那人全部扫进了舌中。他的全身如通过了一阵电流般战栗着,那人或粗鲁或温柔的手指在他身上逡巡。

他直到很多年以后,多少次想回想,都仍想不起来细节。欢愉的,刺痛的,恍惚的,迷离的,爱慕的,厌恶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人给他的。

他只记得那夜的月色,亮得让人羞惧。

第二日他起来的时候,床榻边却已经空了,散下几缕纠缠的青丝,他撑起身子,腰间却是酸痛难耐。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无数次地恳求那人,恳求那人定都咸阳,恳求那人莫要放走汉王,恳求那人莫要坑杀那二十万秦卒,请求那人……饶过他……

他再次听到传来的消息时,全身都僵在了那里。

那人……竟真去坑了那二十万降卒,还放火烧了一直在汉王手中保存完好的秦朝宫殿。

他去了三天没有回来,阿房宫的火,也烧了三天,连绵不绝……

他发烧了,烧得厉害,军中却多跟着那人去秦皇宫抢珠宝金银,他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帐中,连一碗水也喝不到……

他想起自己回营的尴尬,他分明已经走不动了,却得强打起精神,盯着苍白的脸色,穿越长长空空的营寨。

西楚霸王的旗帜,就在他的颅顶,猎猎作响。可那个被称为西楚霸王的男人,却早已离他而去。

他躺在床上,周身都是滚烫,他几乎窒息过去……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了母亲的教诲,想起了他的使命……泪水簌簌地流了下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任性……

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罩在他的额头上,他心中又侥幸又自责地缓缓睁眼,眼前的人却不禁让他失望,并不是那人。却是那人的亚父,范增。

老人慈爱地看着他:“孩子,我一直没问你,你多大了?”

“过了年,我就二十了……”他哑声道

老人寂寥地笑了笑,边起身给他倒水:“十九岁的娃子呵……”

“范大人…

…”

老人喟然而叹:“我看了这么多人,就是你是个有见识的,又万事为阿藉着想……可惜阿藉啊……”

“大王他……为何要……”为何要驱逐你?

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我走了,你可要照顾着阿藉……陈平……收了汉王的贿赂,如今就撺掇着阿藉怀疑我这把老骨头……你以后在军中,可要万分小心他。”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老人,老人却阖上了他的眼眸:“好孩子……睡吧……睡一觉,都好了……”

他再次沉沉地陷入了黑暗。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说那人已经回来了,他再次站了起来,他还想最后再看那人一次,最后,再给那人一次机会。若是那人不愿从他所议,他便只能投于他主了。

昨夜的梦境,今日的昏厥,让他痛苦,却也更加清醒。

他回想起了很多,母亲给他的期望,他的梦想……难道都要埋葬在这个名为项羽的坟墓里?

他走到项王的大帐边,外围的兵士都认得他,便只是放他进去。

他却在近处听到了大帐中的谈话声,这个声音,明显便是陈平。

“恭喜大王,如今抱得美人归……”

“某已定天下,如今又得美人,其爱更胜当日乌骓……”

“大王江山美人同得,果然英雄盖世,器宇无双,如今便只等着归军定都彭城称帝了……”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美人?

“只是……韩信似乎十分迷恋大王……若是他知道美人之事……岂不是……”

“某夜只是见他望某的眼神有趣,玩玩而已……”

身后却忽然响起马蹄声,他回首望去,却见一名女子骑着那人的爱马乌骓,停在帐前。

那名女子美得耀眼,乌发垂肩宛若瀑布,眉目之间,藏着狂嚣之气。

身侧佩剑,火红的衣衫衬着她英气的眉目,如火红的睡莲在冰天雪地中盛开。

直到走进了,他才蓦地发觉,原来,女子身侧挂着的剑,竟是那人一直带在身边的雄剑干将的佩剑,镆铘。

环佩丁酮,她步伐稳健地走过他的身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呆滞。她掀帐而入,带起微风,如飘香的花瓣:“大王,你的马真好……”

那人笑了,声音爽朗。一如初见。

他想他也许在帘子掀起的那一霎那被看见了,但那又如何?他转身而走。

美景在眼前一点一点地风崩离析地破裂,他之前坚信的,认为矢志不渝的东西,如今却如风中残叶,漫天狂卷……

先不说那人如何待他,就说那人的做派……又怎么配得上帝王?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呵……

虽然揪痛,但他却看得异常的清晰,所有的思路,那人自从战功赫赫以后所做的一切,都在他脑中迅速的流过。这次没有带着迤逦的幻想,没有带着晕人的光环,他终于能从一个豪杰,一个帝王的角度看那人了。

也许他该欣喜,但他的心,却被揪得生疼。

他捂着心口,开始冷静评判那人,却发现,那人称霸尚可,却根本够不上帝王略。

心中有伤有痛,却仍然有想念,他闭眼,再睁眼,是他离去的时候了。

他找了一匹马,带了干粮,便出营而去。

他要去找那个张良口中深知帝王略的汉王。

虽然心中隐约仍有难以割舍的什么,似乎在滴血,在呐喊,让他不要,但他知道,母亲的遗愿,他的梦想,他不得不起追寻……

如今,这些宏伟的东西,才是支撑他再次站起来的动力。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大丈夫当如何,渐渐在心里对自己说,功业未建,岂能罢休。他要去洗刷他自己心中涌起的羞愤和屈辱。

可是却在离营二十里的时候,被身后赶来的士兵追了回去。不,准确的说,是逮捕回营。

他被投在监牢中,罪名是私通汉王。

那人来看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也要如那范增一般,背某而去么?”

他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多少年来,那魂牵梦绕的面庞,如今却似乎丧失了他的魅力,他见到这张面庞,不再会不由自主地注视,不再会脸红心跳,不再会因他的喜怒而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并不辩驳,只是沉默。他坐在监牢中,冷冷地打量着那人。

其实再看到那人之前,他便已经决意一刀两断,重侍新主,可在看到他面庞的那一刻,心中却又马上kang议般地提出了另一个选项。

如果那人能道歉,如果那人能采取他的方针,如果那人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万事,未尝不能商量。

但最后一丝侥幸没有发生,监牢落下了最厚重的镣铐。

他闭上了眼,他再也不会给自己机会,给那人机会了。

陈平来看他的时候,他走过去,手臂伸出栅栏,握住陈平的手,触感如柔软无骨般的细嫩滑腻。

他哑声低道:“救我出去,我要投奔汉王……”

陈平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低声道:“放心……汉王是明主……我尽全力助你。”

他在等待施救的每一个夜晚,都是难熬,他睡不着,他在想他这些年在做什么,在荒唐什么……这个逐鹿争鼎的天下中,他的荒唐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张良,已经成为汉王第一谋士了,多少计策,都是从他而出,而后响彻天下,而他韩信却仍在项王军中,做一个小小的幕僚……

不……

不应该是

这样……

一切需要重来,万事,需要重构。

却在他自我厌恶的一个个夜晚,居然等来了项王。

对,项王,在他的心中,已不是那人。

“冷么?”项王问他。

“臣安好。”他坐在肮脏的草堆里,微微欠身道。即使他的唇已经被冻得裂开,即使他的腿已经被冻出脓疱。

“唉……”项王叹了口气,在昏黄的烛光下深深地看着他:“某怕你冷,给你送件棉袄来……”

“多谢大王。”

项王开门进来,将自己的皮裘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握住他的手:“你手都是冰凉……只要你答应再不走了,某放你出去,好不好……”

他垂着目:“大王抬举臣了。”

项王亲亲他的脸:“想你,却又不好坏了军法。私通敌人是杀头重罪,某却舍不得杀你……关着你,却又忍不住来看你……”

说着,项王吻上他的唇,他笑了笑,伸手搂住项王的脖子,和他对吻起来。脑中清明,嘴上甚至还恶心。

项王在自己的皮裘上再次抱了他,他迎合着,尽兴的时候,项王用掌拍着他裸+露在外的臀部,他的意识好像飘远了,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自己荒谬的一幕,那是自己最后的祭奠——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更文被娘亲怒吼,求安慰,求评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