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宴很美味,两个人风卷残云,人家说从吃饭的礼仪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胡喜喜如今是毫无修养可言,她是一个很饿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处于饥饿状态,对食物充满渴望,熬过几年苦日子的人总会特别喜欢吃。
那几年她上学,冠军喝奶粉,还要请人保姆,交房租,全部都靠胡妈妈一双手,那段日子过得尤其艰苦,吃的菜都是市场收摊的时候,她放学去捡的,她的厨艺一直没有进步,除了胡妈妈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教导外,更重要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青菜便是薯瓜,一天总会买点肉,但也多数是给冠军做肉汤,所以那几年便落下了一个饥饿病,对食物有着特殊的热爱。
“你吃得很多,不怕肥吗?”陈天云含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
胡喜喜瞪了他一眼,“连吃都要诸多讲究,那做人还有什么乐趣?”胡喜喜说完,又夹起一块斋烧鹅放入口中,虽说是斋烧鹅,还真有几分烧鹅的味道,真不知道巧手的厨师是怎么做出来的。
陈天云想起每次和尤倩儿出来吃饭,每次她都点好多菜,但全部都是象征式地吃一点,然后说要纤体,把食物全部倒掉,他其实颇有微辞,也说过她几次,但她毫不在乎地说:“你也不缺那点钱,何必这么小气?”
这是原则问题,美食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倒的,所以他以后就只让她点菜,而他只要一杯清水,那样他就和她吃她一人份的,但往往还是吃不完。
两个女人,极端的脾性,陈天云忽然有些怀疑,若是尤倩儿不是救过他,他会否对她付出感情呢?恩情是可以转化为感情的,但相处下来,生活的习惯和脾性若是合不来,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而他,也没觉得有特别欢喜的时候,但他不会想要背叛尤倩儿,他不会重蹈爸爸覆辙。一定不会!
每个人都有故事,人生都是颠簸起伏的,没有人会如同直线般顺利一辈子。
他们吃到最后竟都有些沉默了,有异样的空气流动着,也许双方都始料未及这一餐饭会吃得如此轻松快乐,但这份快乐即将结束。只是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又都不约而同有些期待。
陈天云是个自制力极高的人,但此刻竟然纵容自己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妈妈级女子生出好感,他凝望胡喜喜的明眸皓齿,听着她对食物的叹息,竟觉得她的声音有一丝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这把低低叹息的声音呢?
月挂半空,两人才驱车回去,胡喜喜在回程的路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盖淡淡淤青的眼底,小巧精致的嘴巴呈放松的弧形,头微微转向他,头发覆盖住半边脸,略施脂粉,淡妆素裹,如此迷人,如此风情万种,这样的女子,真的已经四十多岁?
陈天云把车停在了路口,下一个路口便要上高速,他想静静地看看眼前这迷样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做玩火,但他控制不了。
他没有花名在外,这些年唯一的女友是尤倩儿,不管她传出多少绯闻,他都置若罔闻,死心塌地地爱着她,没有想过改变。
其实他对自己的妈妈是有印象的,人人都说他父母是恩爱夫妻,但只有他才知道妈妈其实日日以泪洗面,只因爸爸在外面一直有女人,花心不断。
父母死的时候,他大概只有六岁,唯一最深刻的印象是妈妈抱着他哭泣,抱着他割腕,然后对他说,日后长大了,千万不要做负心的男人。
那一次妈妈没死,却在一次车祸中和爸爸一起死去,他那时候没哭,等他知道死的意义时,已经哭不出来了。
只是心中的痛一直存在,妈妈满手鲜血摸着他的小脸,让他不要做负心的男人,他清晰记得,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