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谨拉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因为整条飞船的能源都被调去支持护罩,所以走廊里只有一点绿莹莹的应急灯在照明。整条过道明明暗暗,那应急灯的光也在闪烁不定,我们象是奔跑在一场隐约变幻的恶梦中,寻找逃生的出路。升降机也坏了,我们一路跑下舷梯。我跑的跌跌绊绊的,如果不是小谨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我一定已经从梯子上滚了下去。
好长的一条路,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头。黑暗中回荡着我们急促的呼吸声,飞船的船体震荡着,因为那些爆炸的冲击。
忽然船体重重的震了一下,我们象是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抛高又重重的甩落,一下子好象五脏六腑都摔离了原来的位置。
小谨爬起来,半抱半扶着我继续向前跑。然后没跑多远又一下剧烈的震动。
“护罩已经全毁了……”他没有继续说话,打开衣领上的通讯器,简单的说:“所有人上救生船!重复一次,所有人上救生船!”他说了这两句话,拉着我继续跑,只是脚步更快了。刚才那一下他摔的也不轻,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我们跌跌撞撞跑到了底舱,他在壁上按开一扇门,几乎是将我推了进去!
“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啊,这种逃生舱应该多买几个备着!”他动作很快,从柜子里扯出恒温护衣扔给我,一面给自己也套上一件:“快穿上,时间不多了!姐夫他应该已经被安置在里面了,我看看,啊还好,他们没忘了给他准备药瓶。”
这种逃生舱我也见过,外壳超强,有三级强盾保护系统,造价不菲。最重要的是,它有一个压缩的能源系统可以支持长达二十分钟的跳跃传送。只是,因为造价高成本高,这种只能装进两个标准体重成年人的天价逃生舱愿意购买的人并不多。
“姐,快进去!”
“你呢?”
“那边还有一艘救生舱,我去那边!”
我拉住他的手:“那种是只有弹射脱离母船却没有动力逃生功能的那种简易型是不是?如果那些人攻击你的救生舱呢?那你怎么办?”
他紧紧的抱了我一下,低声说:“人活百岁,也终有一别。我这些年在刀尖上打滚过日子,每一天都是捡来的。如果真是那样,姐姐你记着要替我报仇,不让我白死就行了!”
我紧紧的回抱着他,感觉眼泪就象泉涌一样,沾在他的救生衣的外面。
这样情急的时候,我却只想起来说:“小谨,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爸爸的事,当年的……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是因为我,爸爸不会死,我们的家不会毁,你也不会流落异乡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别怪我,好吗?”
这个念头折磨了我多少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我忘不了我犯下的错,我忘不了我所失去的和我对小谨亏欠的。
他应该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有洒满阳光的成长道路,可是这一切都叫我给毁了。我们分离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被这想法折磨。
小谨拉扯我:“姐姐,你别这样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快上去!我替你关舱门!”
我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说:“你能原谅我吗?”
他发急,红着脸说:“我不怪你,我原谅你!好了,你快点,快上去!”
我笑了笑:“那就行了,我就想听到你说这句话。”
我一掌斩下去,砍在他后脑的枕骨处。
这一式还是父亲教我们的,我记的很清楚。虽然很久没有用过了,但是仍然没有劈错位置。只是用的力气可能不够,他大概昏迷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这就够了。我需要的时间也不多。
二十分钟就已经足够了。我探身把他推进逃生舱里去,简单的控制面板上已经设定好了弹射方向和跳跃通道。李汉臣仍然昏迷不醒,飞船上的医生说过,他主要是精神疲倦,生命并没有危险。他被安全罩扣在椅子上,平静的就象是……睡着了。就象蜜月开始的第一天,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他的样子。那差不多是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那么温和甜蜜的相拥入睡。那……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也许已经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仔细看了他两眼,看的很认真,我要把他记的牢牢的,就用眼刀把他的轮廓和面容刻下来,刻在我的心里。我把小谨放到椅子上,吃力的给他扣好椅背上带着的防护罩,急急的按下了逃生舱的自控程序的那几个设定键,然后用力从外面关上舱门,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