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嫁女(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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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哥成亲时还在琉球,并没有遍请亲朋是以这一回紫萱成亲,狄希陈也不肯声张,只在宅里叫了一班小戏,摆了十来桌酒,来的多是狄九的朋友明柏那边实是寻不出几个客来,狄九替他主张,请了扬州知府梅大人做主婚人,提调官出头,同知、通判俱来捧场,轿厅里停满了轿子,左邻右舍见这一家合官儿们来往,自然要锦上添花,争相来贺严家倒是比狄家还热闹些

到了吉时明柏穿着大红的状元袍,纱帽上插着两对金花,披红骑着高头大马去狄家迎娶狄家几个丫头将盖着红帕的紫萱扶出来,在后堂拜过狄希陈两口子,慢慢扶到前边坐轿

那日原是个大吉大利宜嫁娶的日子,一路上遇见的花轿没有二十顶也有十五顶,花轿妆扮的富丽繁华的多得是,却没有哪一个新郎倌比明柏更俊美,行人见了都赞他是潘安再世,惹得许多小户人家的闺女媳妇跟着看新人

明柏在马上见许多少女嫩妇追着看他,甚是不安,涨红了脸低声吩咐:“速走,赏钱加倍”抬轿子的脚夫听见,拨起腿就走,跑的飞快

紫萱才将饼合水从怀里掏出来,正在那里寻思是先剥开纸包吃饼还是先拧开盖子喝水,轿子猛然一颠,唬得手里的饼包合水瓶都跳到裙上紫萱伸手去捞,只捞得装水的小银瓶,眼睁睁看着油纸包顺着裙子滑到轿外头去谁家新娘子坐在花轿里偷嘴吃?紫萱羞的头都抬不起来,缩在椅上动都不敢动

且说明柏恰巧回头,看见轿子里溜出一包什么东西来,一转眼就叫两个跟着轿子跑的顽童捡去他怕是紫萱随身带的要紧物事,忙叫个管家去瞧那管家瞧了几眼,奔回来小声笑道:“是包烙饼,小的就不曾开口要了”

明柏听说是饼,笑得一笑,吩咐狄得利道:“千万记得到家先送一盒点心到新房去,紫萱怕是早饭还不曾吃呢”

狄得利忍笑点头,因怕到家人多事杂混忘了,要打马先回家这一日成亲的人又多,走几步就能遇到一队接亲的队伍,又是腊月十八满城都是办年货的人,狄得利走到一个路口,见两家娶亲的队伍僵持在路当中,俱都不肯退让,眼看着要吵起来了,忙打马回头叫绕路狄得利晓得一条近道,引着大家拐进一个小巷子,只说拐两个弯再重回大街,正好把方才那两队人马甩在身后

谁知走到一半对面也有一队接亲地人马顶头撞来,偏生巷子又窄的紧,掉头都不能俱是进退不得那边的新郎倌合明柏隔着几步远相对苦笑小全哥送亲,原是在后边守箱笼,因前面许久不动,下了马步行到前面,却见两个新郎倌站在道边晒太阳闲话,各家的管家合喜娘媒婆把各家的轿子看的甚紧见小全哥来了,明柏忙接上前几步,笑道:“这位唐世兄说掉头不吉利,还好这家是他地远房姑母他已是使人去说,要借人家后院暂歇,让俺们先过”

指了指巷子一边的一扇黑油板门,又指着小全哥对那位新郎倌笑道:“这是俺大舅子狄贤齐,这是唐待郎的六公子”

那位唐公子冲小全哥做了个揖,笑道:“我岳家其实离寒舍也不过几步路,偏生要体面,岳母必要绕扬州城转一圈方许抬回去可是与人与己都添了麻烦”

小全哥笑道:“俺们家也是呢没地说过几日俺们出来吃酒好好谢你”

唐公子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谢什么我合严世兄也算一见如故改日到府上耍”因他姑母家地门开了就辞了去护着花轿倒退着进了后宅把道路给明柏让了出来

明柏因小全哥走路索性也下了马扶着紫萱地轿杆低声笑问:“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吃食都掉下来了?”

紫萱又羞又窘低声道:“喜娘说是这一日都不许吃喝俺就想趁着在轿上无人看见吃点子什么怎知轿子突然颠起来……明柏哥可有人瞧见?”

明柏笑道:“不曾只俺看见了怕丢了什么要紧东西叫得利哥去瞧了一眼别人通不知道”

紫萱一颗提着地心总算放下来了娇嗔道:“明柏哥……”待想问他吃不吃水又怕抬轿地人听见隔着窗轻声道:“你休合俺说话”

明柏会意,松开扶轿的手一抬头正好看见小全哥对着他似笑非笑,狠是不好意思,涨红了脸笑道:“上马呀”搭讪着叫狄得利把小全哥地马牵了来

小全哥一本正经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您先请”让着明柏先上了马,还要去替明柏牵缰绳狄得利晓得他两个是顽惯了的,站在一边呵呵地笑

喜娘和媒婆俱是扬州妇人扬州地小脚是出了名的她们两个人四只小脚移来移去,喜娘就忍不住合媒婆小声音道:“从没见过新人这样顽皮的”扬声道:“知府大人还在府上等着呢,快走沙”

这一句话说得娇滴滴千回百转,小全哥合明柏都打了个寒颤,八个轿夫笑的见眉不见眼就听见吱呀一声门板响,巷子里一扇朱漆小门被推开,一个头戴金晃晃高冠,身着大红袍的青年公子探头出来,笑眯眯正待说话,却合明柏打了个照面,两个俱都吃了一惊那青年公子缩头回去,明柏沉下脸道:“走”唬得狄得利忙收起笑容亲自牵马大管家如此,别个更不敢怠慢,大家忙忙的上了大街,就不曾再绕路,径直到严宅大门下

小全哥只觉得那人面善,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位的样子狠想有幸挨了紫萱一砖头的林家大少爷就真是那位主儿又能如何?只是此事不能当着明柏的面提小全哥一声不吭,等他二人拜过了天地,陪着梅大人吃了三巡酒梅大人见严公子不大像有精神地样子,就推衙里有事先辞了去,他一去属官们自是跟从,呼啦啦客人就去了五六成再吃了几杯酒,小全哥见他笑容勉强,劝着叫大家伙不要闹酒,拉他到后面更衣,说他:“原是大喜的日子你合俺妹子又是打小就要好,你怎么这样没精神?”

明柏取手巾在面上狠狠擦了一把,叹气道:“俺遇见大堂兄了,想来,我爹也在扬州,以有,有的烦呢”

小全哥在他肩头重重锤了一拳,笑道:“烦不烦还不是在你?没的为着烦心就不成亲了?打起精神来,休叫紫萱瞧你不顺眼也拍你一砖!”

紫萱曾狠狠拍了枫大爷一砖,明柏想到从前紫萱曾合他说狄九婶菜刀挥三伯的故事,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略松快些,点头道:“俺只说这辈子再不合他们打交道呢,就不曾想会再遇见,一时失态,莫怪莫怪今日原是大喜地日子,俺们吃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小全哥笑道:“罢了罢了,你醉了,紫萱就要拍俺砖头了吃几杯意思意思,送你入洞房罢九叔说送了一箱子好东西与你,是什么好东西?”

明柏的脸霎时间红的胜过身上的红袍,嗯嗯啊啊好半日,顾左右言:“我们得利嫂子新学地扬州点心,狠是中吃呢”

小全哥突然明白过来,一般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俺九叔就不会做正经事,俺想起来了珠儿合珊儿今日有点小咳嗽,俺做爹的也要回去瞧瞧”连席也不肯坐,一溜烟从后门回家去陈绯听说他偷偷溜回家,忙寻了个借口从席上出来,走到他们院里问当值地媳妇子:“大少爷可是吃醉了?”

媳妇子指指东厢,笑道:“在哄小小姐耍呢”

陈绯忙推门进去,贴着小全哥的脖了嗅了嗅真无酒味,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合明柏哥闹别扭了?”

小全哥叫奶妈把孩子们都抱走,拉着她走到屏风后小声道:“九叔前几日不是合俺说要送几样好东西给明柏哥?俺就没想到是那个!方才还问明柏哥真真是羞人”

“是哪个?”陈绯猜了许久,笑道:“可是那个?”

“就是那个?”小全哥恼道:“九叔真真是可恨……”

陈绯抿着嘴儿笑道:“昨日娘也送了一箱到紫萱房里听说咱们妹子房里的灯一夜都没熄”

“娘……”小全哥无言以对,小声抱怨道:“这个,九叔合明柏哥说也罢了,娘怎么也……”想到母亲言行与寻常妇人全是两样,却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狠怕陈绯问他:“娘怪怪的,样样都合人家不一样,却是为何?”

“原就是当说的”陈绯羞答答小声道:“我出嫁前日,是个婶子与了我几本册页瞧的,她说老人家规矩,不晓得男女之事,原当教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