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谻
“呃……”
李懋芳几欲吐血。
当初周延儒告知他山东情况时,给他说的是,左梦庚只是藏有反心,暂时未露。
李懋芳到任之后,只需严加看防、诸多限制,当可压制左梦庚的反心。
等朝廷从容解决了西北民乱和辽东危局之后,便可挥军进入山东,平灭左梦庚易如反掌。
结果呢……
人家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对呀,我们是在造反啊。
李懋芳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算是能臣,当然知道左梦庚既然承认了要造反,那么事先准备的诸多手段就全都没用了。
说不得,眼前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会将他们全都斩杀。
王泽生笔直挺立,语气倒是很和善。
“我在之前,统帅有所交待。李大人想要回京师复命,悉听尊便。如果想要到我山东境内看看,自也欢迎。我亲自陪同,保证李大人的生命安全。”
回京师?
李懋芳真想掉头就走。
正经人谁敢和反贼在一起啊。
可惜,他更不敢回京师。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李懋芳不认为自己的结局会比死在山东更好。
一咬牙,他下定了决心。
“哼,前面带路。老夫要亲自见见左梦庚,对他晓以大义。”
王泽生莞尔一笑。
“请吧。”
李懋芳是个好官。
原来的历史上他担任山东巡抚时,着实稳定了山东的局面。
以至于他后来要离开,官民纷纷拦阻,就是不让。结果廷议都通不过,愣是让他做了下去。
进入山东后,李懋芳最担心的,就是山东被“反贼”祸害,无数生民哀嚎。
可南下的路上,他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道路两旁的农田里,俱是辛勤劳作的农民。
眼瞅着连绵不见边际的田地都被好好翻耕,田野间一片繁忙景象。勃勃生机,竟远超京师脚下。
这还是反贼祸害的地方吗?
更令他侧目的是,护送他们的士兵所过之处,沿途百姓不但不畏惧逃避,反而还会主动迎上来。
“瓜娃子,大太阳底下赶路,也不怕晒着。”
路边休憩的老农看到他们过来,竟拦住了去路。拿起水壶,一人给了一碗水。
王泽生谢了,接过来还问了一句。
“大叔,这水可烧过了?”
老农唬着脸,很是不满。
“烧过啦,烧过啦,你们这些娃娃天天喊、天天说,老头子再蠢笨也记住啦。”
王泽生这才端起碗,将水都喝干了。
“大叔,不是俺们多管闲事,实在是这生水里头啊,它有细菌。不杀菌的话,人吃了水是会得病的。”
老农也不是真个生气。
“村里的老师也是这般说,那肯定是有道理的。放心吧,俺们现在都喝烧过的水。”
李懋芳也得了一碗水,喝了后,口中不似那般饥渴了。
窥着王泽生跑去田边看土壤,他悄悄问道:“你等不怕这些反贼吗?”
老农脸色当即变了。
看到他身上的明官官服,呵呵冷笑。
“天底下的反贼要是都这般好,俺们百姓可就烧高香了。哪像你们这些朝廷的狗贼,苛捐杂税逼死俺们不算,东江叛贼来了,丢下百姓们就跑。多少人惨死了?朝廷可曾管过?这样的朝廷啊,就得反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