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枪赶到赵庄青云山脚下的公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月华如水,温柔的洒在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上,好像在倾诉着一段段故事。
赵长枪知道并不是每一块墓碑下面都躺着一个逝者,但是每一块墓碑都代表着一段人生,一段故事??????
就像赵长枪现在正面对的墓碑,这就是一个寿坟,也就是人还没死先给自己买好的坟。这年头,人有钱了,不但为活着的自己打算,也为死了的自己打算。能在活着时看一眼自己最终的归宿,好像也的确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借着明亮的月光,赵长枪能清晰的看清墓碑上的几行字:“少不更事,至大学有成,却无用武之地,后自谋生路,作孽无数,欠债一生。后死而复活,遂成还债人?????”
赵长枪知道这是陈晓刀为自己写的墓志铭,从那以后他就为自己取了个新名字“陈偿债”。意思是他的下半生是用来还债的。
墓园的一角是一溜五间大瓦房,那是墓地管理办公室,此时只有一间亮着灯光。
忽然,“吱呀”一声,亮着灯的房间门开了,一个瘸腿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当他看到赵长枪的背影时,明显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恢复了镇定,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来了,回来几天了,过来看看老朋友,过得还好吗?”赵长枪转身离开了墓碑,朝瘸腿中年人走去。瘸腿中年人正是陈晓刀,现在名叫陈偿债。
“还好。屋里坐吧。”陈晓刀将赵长枪让到了房间里。这里是陈晓刀的书房,书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厚德载物”!
墨迹虽未干,但遒劲挺拔,气势雄浑,足见书写者的功力不凡。
赵长枪看了一眼桌上的字,说道:“陈先生的字越来越有气势了。柔中有刚,刚中有柔,暗含人生之道啊。”
“赵先生过奖了,每天在墓碑上写来写去,孰能生巧罢了。”陈晓刀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红梅,递给赵长枪一颗。
“陈先生还是喜欢红梅?”赵长枪点燃烟,淡淡的说道。
“虽然曾经放弃过,但是人生转了一圈,到头来,还是喜欢这个味。”陈晓刀也吐出一个烟圈淡淡的说道。
这两人的对话虽然听上去平淡无奇,但是却都别有含义。
陈晓刀以前是穷人,他父母为了供他上学,积劳成疾,落下双腿残疾,可是他大学毕业后,空有一身才华,却没有找到好工作。那个时候他最喜欢抽的烟就是红梅。后来他靠坑了赵庄和将军堂的丹参款起家,有钱后就不再抽红梅了。但是他因为绑架李若萍,被赵长枪逮住,却又放过他一条生路后,他就重新喜欢上了红梅。
红梅,在陈晓刀的心中已经成了一种忠诚,一种对朴素心灵的忠诚。
“伯父,伯母,嫂子和孩子都不在?”赵长枪又问道。他知道,陈晓刀已经在赵庄娶妻生子。
“呵呵,我在赵庄盖了两层小楼,他们平时都住在那里。墓园阴气太重,我不想小孩子在这里呆的太久。靠着写墓碑,我的收入不错的,村里企业年终分红,也少不了我那份。”陈晓刀呵呵笑着说道。
“那是你应该得的。当初为了赵庄到芙蓉镇的路,你可是捐出了六千多万。”赵长枪也笑着说道。虽然陈晓刀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全部是拜赵长枪所赐,但是赵长枪一点都不后悔。
“那本来就不是我的钱。来自社会又归还社会罢了。倒是你,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给我那些弟兄的家人寄钱。”想起当年在那场惨烈枪战中死去的兄弟,陈晓刀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那是他们应得的。这个世界很公平,善恶到头终有报。”赵长枪说道。
毒龙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按月给那些死了的兄弟发放抚恤金,所以几年来,赵长枪一直都在给陈晓刀那几个死去的兄弟的家属寄钱。
“还恨我吗?”赵长枪忽然又问道。
“恨乃心之动,心若静,又何来恨之有?”陈晓刀眼中闪现出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