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达奚部肆虐热海南部处木昆部时,在贺猎城,以前莫贺达干大帐所在,一个粟特商队毫发无损地出了城堡,正带着几十头骆驼沿着碎叶川东岸朝碎叶城进发。
在这个时代,在磧西到河中、七河流域,唯一不受任何局势变化影响的就是粟特商人了,他们在大唐受欢迎,并不是因为大唐缺少物资,而是大唐海纳百川,连胡人将领、官员都接纳了,遑论商户?
而西域诸多势力则是因为彼等大多是游牧部落,不事生产,需要的大部分物品都需要商人替彼等置办,一旦表现出对商户不友善的一面,那该部落估计也基本上断绝了重要商品的输入,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故此,在达奚部祸害了热海南部,并洗劫了贺猎城后,他们并没有损害胡商,反而任凭他们或继续待在贺猎城抑或自行离去。
商队离开后,行走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这在达奚部人眼里看来也属正常,任谁见到了一场刀兵相加的祸乱后也会害怕。
但这支商队显然不是这样。
虽然各大势力都对商队礼遇有加,但依旧有像马贼这样的觊觎商队财货之徒,故此,商队依旧保有一定的护卫规模,眼下这支商队的一个护卫骑着马飞快跑在最前面,看样子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没多久,此人便来到了以前的突骑施汗国设在碎叶川峡谷的石堡,眼下自然由莫贺达干接手了。
这一段的碎叶川平时河宽不到三十米,两岸都是悬崖峭壁,石堡设在两岸,中间有一座吊桥相连,也就是说,你想要从热海地区来到碎叶川中下游绿洲地带,必须经过石堡,当然了,对于这样的地方突骑施人也不是傻子,国王商户还是要缴纳一定数量的商税才能通过。
当然了,如果商队实力雄厚,平常与各部落大酋往来密切,也会得到彼等颁发的信物,有了各式各样的信物,自然可以无需缴纳赋税而到处行走。
这支商队显然就是这样的,只见此人来到石堡面前后就从身上掏出了一物,那是莫贺达干颁发给商户、类似于大唐令牌的信物,此时突厥文字已经出现,上面自然刻有该文字,还有莫贺达干的印章,写有“突骑施可汗颁发”字样。
当然了,这样的信物极易假冒,不过能够往来的商户在像碎叶城、贺猎城、怛逻斯城这样的城池都有商栈,查起来也容易得很,莫贺达干隔三差五对其进行检查,想要假冒也不容易。
何况,有精于大唐事务的武多祚在此,自然设有预防措施,石堡的守军手里也有同样规制的令牌,不过却是“阳”的,商户手里的则是“阴”的,两块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后才能放行。
当然了,对于老熟客,那是不用检查的。
此人手中的令牌自然是后一种,守城的军士都没有检查令牌便放他过去了。
此人越过石堡后立即快马加鞭沿着碎叶川河岸疾驰,几日后便抵达了怛逻斯!
在怛逻斯,这样的令牌自然不好使,不过守城的碎叶军也没有难为他,挥手让他进去了。
没多久,都督府里,孙秀荣接见了此人。
原来此人竟然是以前孙秀荣在纳伦地招募的少年兵之一,那位父亲来自阿悉结部,母亲却来自鼠尼施部,被孙秀荣改名为“苏希杰”者,上次南下救援史国时,此人并没有跟着去,现在看来居然是加入到了商队。
是的,苏希杰,二十岁,眼下是孙秀荣新成立的以宇文邕奴为首的仁勇都的一员,就是以前的灰衣卫。
想要组建大唐版的灰衣卫,商队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之一。
“……”
“……”
这几日,孙秀荣正在进行再一次战事的动员,准备在三日后就要将怛逻斯旅开往阿史不来城,以应付莫贺达干可能的挑战。
听了孙秀节的汇报后,他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在为达奚文明叫好。
“此人竟然如此厉害!假意让达奚丑奴与我交好,说是施行那狡兔三窟的法子,让达奚丑奴率领部分牧户前往夷播海以北,实际上却是暗度陈仓,自己亲自率领大部越过热海南边山谷直接抵达热海西端的碎叶川上游,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与处木昆部的正面冲突,又多了选择”
“若这件事是我负责的,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就不会多生事端了,无论是北上还是西去都使得,这厮竟然撕破面皮,在顿多城附近埋下伏兵,利用将骨多罗吸引到热海西端的机会洗劫了处木昆部,等骨多罗反应过来,由于部落被劫,损失惨重,方寸已乱,在两面夹击之下自然不是对手”
“而所谓的达奚丑奴,多半被他派到焉耆镇附近假意要沿着渠黎河东去祁连山了,不过既然他亲自带着大队西去了,达奚丑奴那一路自然也不会真去祁连山了,多半会利用焉耆镇防御空虚的机会大肆劫掠,然后徐徐退入鹰娑川,沿着他老子的路线西去”
“端的好计!”
孙秀荣忍不住大声说了出来,让面前的苏希杰也吓了一跳。
“你在路上耽搁了几日?”
“五日”
“嗯,你是一人一马,跑得自然快,不过从热海西端到怛逻斯河谷,不下五百里,达奚部是大队人马,眼下已进入冬季,山谷里多半开始下雪了,老弱妇幼掺杂在一起,加上大量的牛羊马匹,肯定走不快,最少需要一个月方能来到怛逻斯河谷,那时哥舒海早有准备了”
“不过达奚文明这厮太过狡猾,竟然到处宣扬早就与我联络过,又故意分化我与大都护府的关系,依着夫蒙灵察那些人的做法,原本没有拿捏我的东西,眼下倒好,被达奚部送上门了,彼等岂有不充分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