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龙城飞将,天机军师(2 / 2)

刈鹿刀 张木凌寒 16710 字 2019-08-23

他扭头望了一眼左侧那汉子,一声沉喝,道:“二弟,你立即带着她,上马先走。”

他的话声未落,忽闻一声劲叱,自屋角传来。

“站住!”

话音未了,但见眼前人影一闪,三人面前,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一位眉目清秀、醉意醺醺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三十岁左右,身材修长,肤色微显苍白,面色微微泛红,皆是因为喝了不少的酒。

他不但外表文质彬彬,显得弱不禁风,略带病容,与他方才所显示的超绝轻功与那一声震耳劲叱,委实太不相称了。

霍东灵转目一望,心头一惊,那人竟是方才进店来的那个自称“张醉”的醉汉。

那黑衫大汉脸色一变道:“你这是对本大爷说话!”

那醉汉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错。”

那黑衫大汉冷笑道:“你可知道本大爷是谁?”

那醉汉微微一哂,笑道:“你是个蛮子,贱如草芥的满族蛮子……”

不等那醉汉把话说完,黑衫大汉已是脸色铁青,震声大喝,道:“好一个狂徒!看大爷怎么收拾你!”

那话音一落,扬掌便向那醉汉当胸抓来。

那醉汉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声中,虚垂的右手屈指轻弹,也不知怎的,那来势汹汹的彪形大汉,竟然如遇蛇蝎似地,突然抱腕疾退丈外,龇牙咧嘴,一副痛楚不堪之状。

其余两名黑衣大汉大惊,不知何故,却听屋内那老板娘笑咯咯笑道:“中了我‘三月桃红’的,还从来没有可以一个时辰不倒下的!”

她话音一落,另一名饮了酒的黑衫大汉,立时倒地不起,唯有那一位未曾饮酒大汉安然无恙,此刻他已是面色大骇,狂奔到左首,疾呼“大哥”,又急掠到右端,高喊:“二弟”,两人皆双目紧闭,昏死一般。

那一名黑衣大汉,暴跳如雷,目射骇芒盯着那醉汉道:“快交出解药来!”

哪知那醉汉淡然一笑,道:“痴心妄想,你不是说我汉人都是软骨头么,今日就让你瞧瞧软骨头是怎样打断你的骨头的!”

此刻那老板娘又娇笑道:“当家的,要打出去打吧,可别打坏了店中什物!刚才奴家看了一下,这三个穷鬼蛮子身上一文钱也无。”

那醉汉朗笑一声,高声应道:“知道了,娘子!”

他目光一闪,望向那黑衫大汉,扬声道:“黑蛮子,你若胜得了我,解药随你拿去,如果不能,那么有生之年,永远也不能再踏入中原半步!如何?”

那黑衫大汉冷冷道:“好!”

两人往店外走去,见那汉子已经出了店门,霍东灵与阿九微微抬首,顺着轩窗,往屋外瞧去。

但见那黑衫大汉暴喝一声,朝那醉汉飞扑而来,两张利爪,有如利剑一般,直抓那醉汉双肩。

霍东灵见状,心中暗自为了那醉汉担忧,却见那醉汉面色淡然,他左手疾点那黑衫大汉胸前后背,落处皆是身体重穴。

落手一招急胜一招,如疾风劲雨一般。

那黑衫大汉心头一凛,招架不住,他不曾想到对方武功如此之高,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急退至三丈开外。

那醉汉抢身向前,跃出丈余,扬掌遥遥一推,隔着足有二丈以上的距离,那黑衫大汉竟被一股阴柔潜劲,震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一株古木下,退无可退,才被挡住树身身形。

那黑衫大汉方自惊魂略定地长吸一声,却又立即脸色大变地闭上了双目!

但听“笃笃”连响,他的四肢与头上的发髻,竟同时被五柄三寸长短,其薄如纸的飞刀,钉在树上。

那飞刀绝技,说来,不单是惊险已极,也妙到毫巅!

江湖之中,如此妙绝的飞刀绝艺,十分罕见!

那五柄雪亮的柳叶飞刀,虽然将那黑衫大汉四平八稳地钉在古木之上,却并没伤及他的肌肤,而仅仅是以毫发之差,钉住他四肢的衣衫和头顶的发髻。

陡见如此飞刀绝技,那黑衫大汉骇得脸色如土,差点昏了过去。

坐于店内的霍东灵与阿九亦是惊得目瞪口呆,两人不曾想这山野之地,竟然卧虎藏龙,隐匿有如此武林好手!

突闻店内那老板娘娇声笑道:“哎呀,当家的,他好歹也是我们的客人,你快把他放下来吧,这满人钉在树上久了可就成死人啦!”

她话音一落,又是扑哧一声讪笑,引得店内几个伙计和客人皆是哈哈大笑。

那醉汉立于树下,长袖一拂,嗖的一声,五柄飞刀,落入袖中!

他收回自己的飞刀,仍是笔直的立于树下,目光如炬,望着那黑衫汉子。

那黑衫大汉双腿一软,落到地上,他翻身爬起,见那醉汉只是立在原地,再无举动,以为是慑于他身份,不由胆子又壮了起来,当下,脸色一沉地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我大手一挥,便可调动千军万马,将你们汉人斩尽杀绝,识相的话,赶快将我们放了!”

那醉汉微微一笑,道:“清廷和硕豫亲王多铎帐下,龙虎豹三将之一龙將巴拉图,此刻清军已占领大明半壁江山,且皆是虎狼之师,要灭城灭国,也并非难事……”

那黑衫大汉截口接道:“你既知此中厉害,还敢多管闲事!”

那醉汉冷冷一笑,仰天叹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如果袁崇焕将军尚在人世,又岂会容尔等在汉土撒野!”

他一言至此,微微一顿,目光又自那巴拉图面上一扫,道““什么龙虎豹三将,不过是一群贪得无厌的虎豹豺狼!我可没工夫跟你废话,今日,你既然犯在我的手里,算是你流年不利,死罪暂免,活罪难饶!”

一顿话锋,猛跨三步,扬手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揍了四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得巴拉图两眼金星乱舞,踉跄退出五尺,“哇”的一声,吐出满口断牙和鲜血,一张丑脸儿,顿时肿成了猪肝色。

此刻那巴拉图满嘴鲜血,心胆俱裂,威风扫地,甚至连大气再也不敢出了。

店内众人,更是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那老板娘朝店外瞅了一眼,惊道:“哎呀,当家的,这满人鞑子的血,怎么也是红色的呀,我还以为这奸恶之人的血,跟他们的心一样是黑的。”

那巴拉图一听此话,脸色阵青阵白,甚是难看。

那醉汉闻声一笑,忽又面沉如水,转身指着巴拉图,朗声叱道:“巴拉图,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多铎,休要在中原放肆,早日引兵退去。我们汉人各个皆是不惧生死、顶天立地的英雄。今日,姑且放你回去,若敢违背约定,再踏入中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哼!”

他话音一落,剑眉双轩,朗声又道:“我,虽然没权力摘他的顶戴,却有力量摘他的脑袋瓜子!”语声锵锵,作金玉鸣。

他话声一落,全场气氛为之一窒之后,突然爆出疏落的欢呼声:“好啊……”

“痛快呀……”

“……”

霎时间,掌声如雷,呼声不止,震撼原野,掩盖了一切……

巴拉图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醉汉阔步走进屋内,向那老板娘取了两粒解药,又走到巴拉图身边,朗声道:“这两颗是‘三月桃红’的解药,你且拿去,日后休要让我在中原见到你们三人!”

巴拉图反手抹去嘴角血迹,接过解药,面上泛起一丝羞愧之色,又转身奔行到屋内,将两粒解药分别倒入地上两人口中,轻声呼道:“巴拉赫!巴拉博!”过了一阵,两人渐渐醒转。

巴拉图扶着两人徐徐往店门外走去,行至门前,蓦地转身,对那醉汉道:“还请阁下留下个名号,也好输得明白!”

那醉汉轻笑一声,道:“复姓端木,单名睿,讳号惊云。”

那声音锵然,入耳清晰,一字一句,似一刀一剑,直剜如巴氏兄弟内心深处。

巴拉图闻声面色一变,脱口道:“端木睿,你是忠烈将军袁崇焕门下天机军师——端木惊云!”

端木惊云冷笑一声,道:“不错!龙城飞将,虽已枯骨,但英雄故事,永垂不朽,袁将军虽含冤而死,但他的忠义,流芳百世!”

原来眼前醉汉竟是袁崇焕门下的天机军师端木惊云,当年袁崇焕在宁远驻兵,抵抗清兵入侵,他屡出奇兵,大败清兵,将清兵拒于山海关外。

后来,袁崇焕含冤而死,端木惊云与袁崇焕旧部继续抗击清兵。

几月前,吴三桂引清兵入关,以至清兵入主中原,端木惊云领着袁崇焕旧部退至山东保存实力。

不久前,他听说长平公主被崇祯斩断一臂,被君山神尼所救,又闻明朝旧臣霍天林组织护明会,号召天下英雄,反清复明,便来到扬州,打探消息。

听闻大明福王继位,他本欲投奔,却听说福王提出“联清灭顺”,他前去福王府进谏,却被拒之门外。

他心中怨愤,无处消遣,只得日日买醉,前几日在酒店之中出言得罪护明会一人,为霍东灵所见。

今日他饮酒返家,却见多铎帐下龙虎豹三将生事,略施巧计,惩戒三人。

此刻巴拉图搀着两人往沿着官道,往桃林深处走去,口中反复念道:“复姓端木,讳号惊云!复姓端木,讳号惊云!”

那声音最终连同他三人的身影,一并消失在桃林深处。

见巴氏兄弟已然退去,霍东灵与阿九自座位上站起身子,呼来店伙,欲结账离去。

忽见那端木惊云奔到两人身边,道:“今日天色已暗,不如在小店留宿一晚,明日再行赶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霍东灵略显迟疑,泛起一丝担忧,转而笑道:“多谢兄台好意,我们还有要事缠身,不便久留!”

端木惊云心中一急,道:“二位还是不要走了,此刻四处潜伏三路人马,皆是二位为而来!此刻出去,充满凶险。”

他一言至此,略一沉吟,低声又道:“有一位故人,托在下将几句话,转告二位。”

霍东灵道:“何话?”

端木惊云道:“清尘落地,九难升天,一朝闻道,百死无悔。”

端木惊云言罢,霍东灵不解其意,如坠云雾之中。

阿九一听此话,喜道:“君山神尼在此地!”

端木惊云轻一点头,轻声道:“对,师太正在里屋,二位,可随我入内一聚。”

阿九道:“好!”

端木惊云便引着二位往内屋走去,两人穿过厅堂,来到里屋,行至一间幽静的房前。

那端木惊云,轻情拍门,朝着屋内呼道:“师太,师太!”

只听屋内渐起脚步声,突闻“吱呀”,三人眼前一亮,一位灰衣老尼,立于眼前。

阿九扑入那老尼怀中,嘤嘤哭道:“师太,你没事吧,我还以为……”

那老尼微微一笑,道:“傻阿九,我没事,只要你好好活着,老尼纵使是死也值了。”

阿九一看君山神尼说出此话,心口一痛,几乎落下泪来,道:“师太大恩,阿九此生难报!”

君山神尼轻轻拨开阿九额前秀发,道:“阿九,你勇敢的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师太,我……”

此刻阿九语声凝噎,眼里已是泪光溶溶。

见此情形,站立一旁霍东灵与端木惊云亦是双目凄然,颇为动容。

阿九双眼一闭,两行清泪顺颊滑落,忽又跪倒在地,道:“恳请师太收我为徒,传我武功!”

君山神尼扶起阿九,一脸惊诧,道:“阿九,你要学武作甚?莫非是想报仇?”

阿九娇容一凛,恨恨道:“闯贼逼死我家人,夺我大明江山,此仇不共戴天,我阿九定要除之!况且,我二弟慈烺、三弟慈炯、四弟慈炤,此刻下落不明,他们之处境,已如我一般,成为众矢之的,各方势力皆视为眼中之钉,欲擒杀他们,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君山神尼轻轻一叹,道:“阿九,冤冤相报,永无穷尽,你要记住习武,并非争强斗狠,更不可作为复仇利器,我门先祖创派之时,便定下规矩,派中武功素不外传,若非本门弟子不可修习。”

阿九目光黯然,君山神尼望了她一眼,接着又道:“更何况你年纪轻轻,芳华正茂,岂能遁入空门,常伴青灯佛卷,寂寥一生。”

阿九闻言,心中更痛,却听那君山神尼又道:“阿九,你放心,我定会竭力助你找到你三个弟弟,至于复仇一事,休要再提,闯王人兵多将广,纵使是绝世高手,也绝难近身!”

霍东灵一听此话,心中暗想:“君山神尼所言极是,习武并非争强斗狠,她不愿传阿九姑娘武功,是心知江湖险恶,不愿她以身犯险,此番用心,倒真是令人感动。”

霍东灵不禁道:“阿九姑娘,你现在身体尚且虚弱,姑且养好身子,寻人一事,就交由我们去办吧。”

端木惊云亦道:“对,阿九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助你找到三位皇子,袁将军旧部此刻正在山东聚义,找到三位皇子,我们便可重整旗鼓,反清复明!”

阿九也不再强求,感激涕零,道:“阿九福薄,却得几位如此厚恩,此份恩情,阿九没齿难忘!”

君山神尼略一沉吟,似记起一事,道:“贫尼听闻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年号弘光,他言称拥兵百万,厉兵秣马,以图兴汉复明。他乃是阿九堂兄,我们可去投奔于他,此刻阿九身体虚弱,想他宫中必有一些珍贵药材,以助阿九调理身子,自是绝佳。”

她一言至此,抬目望了一眼窗外天空,见天色已暗,道:“此刻天色已晚,大家不妨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便护送阿九前去南京。”

众人闻言,皆回房歇息去了。

此刻,天色已完全昏沉,有飞鸟绕树,哀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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