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笑道:“不,让你一个人在这房里睡,我可不大放心,要是你半夜里偷偷地爬起来跑走了可怎么办?”
萧太后的眼光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如同两道可见的寒芒一般射在他的脸上。
张梦阳虽然被她这目光看得有点儿心虚,可他仍然嬉皮笑脸地道:“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俗话说文死谏,武死战,对主君一味地顺从,可不一定就是忠臣哪,历史上的很多忠臣对待主君都是违拗的时候多,顺从的时候少呢,比如说唐朝的魏征。”
萧太后冷哼一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啊,是想今晚就在这屋里头陪你睡了,你在床上,我在床下,待会儿我从那边屋里把被褥搬过来,从你的床下打个地铺,这样我睡起来才能放心些,同时也方便照顾和保护太后你呀。”
萧太后听他说完之后,坐起身来便打了他一个嘴巴,张梦阳往后一躲,却没能躲开,笑嘻嘻地把她的这一巴掌给承受了下来,却也不觉得如何疼痛。
“你跪安吧,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知道跑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去。我是堂堂的皇太后,又怕你些什么?为什么要跑?你今晚上好好想想,想要跟着我做忠臣,那就陪我到一个人迹罕至之处,咱们两个人再也不见他人之面,直到老死。
你若是心中抛不下莺珠,那还是趁早回去,不要在这里纠缠于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今生永不再见。惟望你和莺珠白头到老,多子多福,我也会经常在佛前为你们燃香祈福的。”
张梦阳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地涌上来一股酸楚之意,心想她这么说,那是逼着我在她和莺珠之间做一选择了,这不是摆明着跟我出难题么?
女人,有时候真的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动物,她是莺珠的亲姨娘,莺珠是她的亲外甥女,她们两人本是人情间的至亲,可在这等事情上也会互相吃醋么?
面对着她提出的这样的条件,张梦阳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他心想:“不如我先哄着答应了她,看看她所说的人迹罕至之处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再想办法儿慢慢地劝说着她回心转意便了。莺珠和萧迪保都是她的骨肉至亲,我不信她真的会狠下心来一辈子不见他们。”
于是,张梦阳口中应道:“嗯,太后所说的话,微臣记下了,今晚上我好好地思量思量,等彻底地想通透了,明晨再给太后回话。”
萧太后也不看他,只躺在那里,把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床帐顶上的空白出神,轻轻地点了点头,心说:“你若真的对我投之以桃,在我和莺珠之间选择了我的话,我若对你报之以李,那将来还有什么面目见先夫于地下呢?”
想到这里,萧太后的鼻子一酸,眼眶中不自觉地涌出了些泪水出来。
到了第二天天色刚刚透出了些光亮,张梦阳便早早地起来,悄悄地爬到萧太后房间的窗下,偷偷地探听房间里的动静,待判断出萧太后果然信守诺言,没有悄悄地弃他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里静静地等她醒来。
直待日上三竿,萧太后方才梦醒,起床梳洗。张梦阳听到动静,便即跑过来打门。
萧太后并未给他开门,只命他立在门外伺候便是。张梦阳无奈,只得站在门外等待着。
及至萧太后把房门打开了的时候,张梦阳见她已然挽好了发髻,梳洗了一新,惟有两只眼睛肿肿的,微微地泛红,像是夜来哭过的一般。
张梦阳低下头来不敢多瞧,连忙传唤店伙计沏茶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