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哪,皇上手里只剩了眼下这点儿草场和戈壁滩了。兵将背叛之事在各地几乎天天都有发生。你偏偏在这种多事之秋出现,难怪有人拿你当奸细,定要置你于死地了。
张梦阳倒吸了口凉气。从老者最后的这句话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居然颇为险恶。有人拿自己当奸细,要置自己于死地,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里,被人扣上一顶奸细的帽子,那可着实是凶多吉少的事情。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过来的,穿过来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即使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是一无所获。
张梦阳叹了口气说:“大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脑袋瓜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虽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又管不住自己偏要去想,然后就头疼的厉害。
而且我身上到处是伤,如果不是拜你这些天悉心照料,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居然有人说我是奸细,那我可浑身倒下都是嘴也辩白不清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张梦阳能感觉到他那双在羊油灯后边的眼睛里所闪烁着的不屑光芒。
“拜我照料?我还没这份好心。要不是小郡主替你说话,硬保着你,就算你小子有十条命,也不够我们砍的。
“小郡主。他的心里嘀咕道,大叔口中说的这个小郡主,应该就是把我从那几个恶人手里救下的女孩儿吧。
“咱营里请进了你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又赶上这么个多事之秋,真不知道小郡主是凭什么对你发善心的。今儿个还专门叮嘱几个抬你出去晒太阳,对你可是着实关心得紧哪。
照理说像你这样的身份不明之人,就算不杀,也该远远地丢掉才是。她既然救下了你还把你留下来,自然有她的用意。
她既然让我照料你,我就好好的照料你,所以你用不着感谢我,要感谢的话,小郡主才是该你感谢的正主。依着我的本意,倒是应该除掉你的,不管你是金人汉人还是契丹人。哼!说着,眼中向他射过来一丝冷冷的光。
那老者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扭过身去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听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这么一个花朵儿般的女孩家,如果不是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儿,应该正是女红针黹荡秋千的岁月,哪用得着这么在马背上舞刀弄枪的…
老者的嘟囔声渐渐远去了,张梦
阳想着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就觉得这些话,仿佛是漫天乌云中的透出的一线微弱的天光,注入了他那一片愁云惨雾般的脑海。
这一线天光虽然微弱无力,但却远胜于这些时日中毫无希望地沉浸在无尽的迷茫里。而且,一直深感苦涩的心头,开始尝到了一缕淡淡的甜蜜的滋味。
“小郡主?
他又想起了那个貌美白皙的小女子的脸庞,又想起了这些时日来一直回旋在他耳边的那一声细腻清脆娇斥。她是不是这老者口中所说的小郡主呢?据这位大叔说,如果不是小郡主,这里的很多人都要杀死自己。
但是自己到底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呢?之前的几天或者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是不是受人差遣来这里当奸细的?如果是的话,差遣自己的人又是谁?
在他的内心里,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奸细的。否则那位小郡主,回护自己岂不铸就了回护奸人的大错?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觉得开始头痛了,于是赶紧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看了一眼如豆般微弱的羊油灯,回过头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他的耳边响起了几声凄厉的狼嚎。他梦见自己正在一处狭窄的山坡上往山下疾驰。身后,有几匹红眼睛的饿狼在追赶着……
后边的几匹红眼睛饿狼,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他竭尽全力地往前奔跑着,奔跑着,跑得他精疲力尽,跑得他身体如同被炭火烧烤一般的难受。虽然脚步开始有些踉跄了,但他仍然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地向前飞奔。
他知道,这是在跟自己的生命赛跑,这是在拯救自己的生命,如果真的被身后的那几匹饿狼追上,可以想象得到那将是一副怎样可怕的下场。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腿,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肚腹,在尖利狼牙撕扯下血肉淋淋的可怕画面,自己的心肝肠肺被狼牙扯到了好几米远的地方,两匹狼似乎在为了自己的一节肠肉在各不相让地拼命争夺。
有一截小肠挂在一棵萎黄的枯草上,滴着血水,这棵枯草因为不堪重负,被压弯了腰身,且因为那两匹互相争执不休的狼的碰撞和时而平地卷起得阴风,不停地摇摆颤晃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懵懵懂懂地闯进了一座黑漆漆的森林的,那里到处是枯枝败叶,到处是丛生的荆棘,自己的肉体还没有变成饿狼口中的美食,却已然因为林中荆棘的擦刮,而变得到处都是累累的伤痕。筆趣庫
那几匹狼并没有因为他跑进了这座森林而放弃对他的猎杀,几个畜牲紧跟在他的身后,一阵风样地扑进了这座昏暗潮湿的林地里,然后趁着他体力即将消耗殆尽的最后时刻,以周遭的大树小树为掩护,分从几个方向完成了对他的最后合围。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的左边右边,前边后边,已经全都被畜牲们阻住了去路,而且他也确实是真的没有了一丝力气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软绵绵的,竟连稍微举手投足一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更不要说逃跑了。
汗水加血水加恐怖加绝望,已经强横霸道地把他推到了生与死、人与鬼的边缘。
身后的那匹狼首先发难,扑上来一下咬住了他的后颈,紧接着另外的几匹也一拥而上,分别咬住了他的左肩,胸脯,肚腹和右手。
他仿佛又看到自己的心肝肠肺被狼牙扯到了很远的地方,两匹狼在为了自己的一节肠肉在各不相让地拼命争夺,有一截血淋淋的小肠挂在一棵萎黄的枯草上,被压弯了的枯草的腰身,正因为那两匹互相争执不休的狼的碰撞和时而平地卷起得阴风,不停地摇摆颤晃着。
就在这时,一个细腻的娇斥声想起在他的耳边,紧跟着几支雕翎箭连珠般射将过来。那几匹畜牲竟甚是机灵,见势头不好迅即分散着逃离而去,也正因为此,射向正在撕咬着他胸脯的狼的那支箭,却不偏不倚,正射中在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