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半之后，大年初二，雪岩城。</p>

雪岩城长老，罗孟泰真人，正坐在书房里，提着毛笔思考，谋划新一年的生意。</p>

他忽然想不起新式蒸汽机的耗煤量了，好像是比旧式的要节省来着，具体节省多少？当然，这种事只要问儿子就可以了，儿子对于这些东西的热情可比修仙要高多了，记得比自己的手指数量还要牢固。</p>

罗孟泰唤道：“缪儿、缪儿。”</p>

没有应答。</p>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愣着干什么，去把少爷给我找来！”</p>

丫鬟像是逃命似的飞奔出去，只听叫喊一声声远去：</p>

“少爷在哪里，老爷要找。都去找少爷。你们、你们，都去把少爷找来。“</p>

罗孟泰抽出一张新的白纸，打开账本，把购买钱氏债券的数额抄在纸上，思考债券的涨跌规律与盈利可能。</p>

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刚才的事，叫丫鬟：“良盐、良盐。”</p>

丫鬟像是冲锋似的跑回书房，惶恐地说：“禀老爷，少爷不在府中，四处都找不到。”</p>

罗孟泰暂时还不以为意，说：“那他去了哪里？”</p>

丫鬟说：“不晓得。已经用无线电联络了各处织造坊，都说四五天没见到少爷了。丫鬟小厮之中，也没有哪个被他带着出门去拜年。”</p>

罗孟泰眉头一皱，扔下了笔。</p>

丫鬟吓得跪倒。</p>

少爷罗缪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无论去找哪家拜访，都是可以自行决定的。但是拜年这种正式场合，不可能孤身一人自己拎着礼盒上门，那反而像是打脸。</p>

大户人家的人情往来总是要有排场的。</p>

但是罗缪居然既不在府中，又不在自家的产业里巡视，出去时孤身一人，本该贴身相随的丫鬟小厮居然都一头雾水？</p>

罗孟泰对面前的丫鬟说：“你且起来。但是门外边那几个——”</p>

罗缪的贴身丫鬟小厮，有八个人，此刻都已经慌张地跑过来，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都低着头跪在门外。</p>

“每个人去领二十棍。凝虚以上修为的，让管家亲自打、着实打。就是要把你们打得下不了床，反正少爷不在府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你们三五天之内也用不着下床了。”</p>

把那几个不中用的下人打发走之后，罗孟泰回忆起儿子的种种古怪。</p>

过去的几个月里，儿子对无线电这种新玩意产生了兴趣，在家中布设了许多，甚至在屋顶上搭了铁塔。此后经常就是见不到人，只能从无线电之中听到他的声音。</p>

有好几次，说是在织造坊，但后来织造坊的工长说少爷没有去过。</p>

无线电是可以传播很远的，或许那时那小子并不在雪岩城里。</p>

为数不多的父子相处之时，他的话也变少了，还喜欢说“在桃斋公司，并不是这样的”。</p>

想到这里，他飞去洗衣房，站在晾衣架前，把儿子的衣服翻了翻，发现口袋里果然有火车票的票根。</p>

那票根被洗过了，字迹模糊，但能看出最近一次是腊月二十九的，出发站是桃斋公司中心火车站。</p>

你小子，临到除夕前一天才从桃斋公司赶回来，勉强陪你的老汉儿吃一顿年夜饭是吧？</p>

罗孟泰再不犹豫，拔身而起，就朝着桃斋公司那里飞去。</p>